第36章 格杀勿论

建功台的白玉石碑上也绑了个大绸花,绸花拖着两条长长的红绸尾巴迎风招展。

沈景宁提着剑走过去,围在建功台周围的男女老少行着注目礼给她让出条道。

上台子时,矮个子张老六伸手要她的剑。

沈景宁寒刃出鞘,逼得张老六不敢再靠近。

她皮笑肉不笑道:“我表弟还被你们的人困在院子里,我难不成还敢动剑杀了你们首领不成?”

张土匪头子居高临下地看了片刻,抬抬手,张老六等一众护卫犹豫地退开。

“为何不穿嫁衣?”

沈景宁瞥了眼张土匪头子,红衣裹在他肥圆的身体上,他跟个烂柿子似的。

“难看,不喜欢,”沈景宁指着下头一众小娘子、小郎君,问,“他们都是你抢来的?”

“老夫好吃好喝供他们,他们能被老夫选中,就该感恩戴德。”

他不仅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无耻,反而在看到下面的人低头不敢反抗时,一脸的洋洋得意。

“宁娘子,你拖这点时间有什么用,赶紧拜堂吧。”

沈景宁往瞭望台方向看了一眼,上面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亮光,这是月影成功了的信号。

“你也配?”

沈景宁嗤笑一声。

张土匪头子的脸冷了下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的护卫瞬间虎视眈眈地手握刀柄,一众小娘子、小郎君局促地抱团往后退。

“只要我不爱吃的酒,敬酒罚酒我都不吃,”沈景宁似笑非笑,“况且还是你这个将死之人的酒。”

“就凭你?”

土匪头子看了眼她手中的剑,退后一步,张老六立马跳上台,护在他身侧。

沈景宁往吊桥方向扫了眼,道:“听说你已经知道我身份了,不如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何?”

这还是她方才在屋中,裴寂告诉她的。

土匪头子两颗小眼珠子死死盯着她片刻,忽然哈哈一笑:“那又如何?”

沈景宁:“你应该还不知道,今日上午有一伙人在客栈刺杀过我,而那伙人右手臂上都有老虎文身。”

土匪头子猛地看向张老六。

“首领,不是我。”

土匪头子问:“瘦子呢?”

原来那个瘦高个,外号瘦子。

张老六看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前山守山门?”

沈景宁眸中转过抹思索。

裴寂说,秦中四郡四处粮仓被盗,但这帮土匪屯粮的地方,即便加上之前卖给杜小五的和今日运出的六千石,连半个粮仓的量都没有。

“还有粮食,你才得了多大点好处啊,可上京已盛传,粮仓被盗,乃是你张首领所为。”

姓张的土匪头子脸色变来变去:“你少诈我,外面说的是先太子党余孽盗了粮仓。”

沈景宁笑了下:“可部分粮食却在你的粮仓。”

“粮食上写字了不成?”张土匪头子逐渐回府冷静,“什么刺杀,什么粮仓被盗,老夫一概不知。”

沈景宁视线掠过他的肩膀,后边的道儿上,有人连滚带爬跑了过来。

“老夫的山上也从没来过什么上京的人,”他大手一挥,“押她拜堂。”

他的两个护卫还未近到沈景宁跟前,便有几道鬼魅般的身影凭空出现将他们打了出去。

正打着,他的护卫气喘如牛地跑来的,道:“首领,不好了,刘郡守和东阳郡守备带着守城军打上山了。”

张土匪头子并不紧张,威胁地看着沈景宁:“老夫有先皇金口特赦,谁敢闯上山,都给老夫杀了埋进杏树下施肥。”

“若是你先违背先皇的圣意呢?”刘郡守带着一队守城军厉声而来。

沈景宁给了她护卫一个眼神。

那护卫一点头,立马飞身向不远处的小院。

跟在刘郡守身后的衙役及守城军,和土匪头子的护卫两厢对峙。

沈景宁望着建功台下挤在一起的一众小娘子、小郎君,笑了下道:“要么藏起来,要么跑,愣着干嘛?”

那一众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男女这才试探着往后退,见这帮土匪无暇顾及他们,立马做鸟兽散。

土匪头子怒道:“刘大人好大的威风,上任郡守从不敢踏进我山中一步,你来我东阳郡五个月不到,数次进犯老夫地盘,可是忘了先皇圣谕,想造反?”

“依本官看,忘记先皇圣谕的是你!”

土匪头子不以为意:“老夫何曾有过谋逆造反之举?”

刘郡守目若寒星:“先皇亲封的佐证大臣你也敢绑上山,你眼里可还有先皇?”

土匪头子茫然一瞬,瞪大了眼看张老六。

先帝亲封的佐证大臣,裴寂?

他又没在朝中,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就在此时,裴寂被带了出来。

沈景宁抬眸望去,只见迎风而来的人面色苍白,乌发凌乱。

行走间,露出衣袍被撕破的口子。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撞。

裴寂

神色间透着股子浓浓的病恹恹,像受了极大的委屈,萧索狼狈。

沈景宁心虚之下一震。

一震之下又生出怀疑。

裴寂两鬓凌乱地散出几缕发,衣摆也被撕成了一条一条,沈景宁不由疑问:她方才没有把他折腾得这般狼狈吧。

刘郡守看看裴寂,再看看沈景宁脖子间缠的细布,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对左相大人和沈少将军用私刑?”

土匪头子呆呆地盯着裴寂:“不是,他是谁啊?”

刘郡守不屑:“还想装傻?”

土匪头子恼怒:“老夫没有抓此人上山,连衣角都没碰过他。”

刘郡守一张核桃脸的褶子里全是痛恨之色:“不是你用了私刑,难道是左相大人和沈少将军自己?”

裴寂看沈景宁。

沈景宁默默将她的披风从身上来下来给赶来的重明,吩咐他:“去给裴大人披上。”

张土匪头子看看刘郡守带的守城军,再看看裴寂和沈景宁,终于觉察自己着了道。

他目眦欲裂地盯向沈景宁:“你好歹毒的心思,竟对老夫用仙人跳。”

“你咎由自取,怪得了旁人?”

沈景宁冷笑,她之所以非要将裴寂弄上山,就是因为他是先皇亲封的佐证大臣,以此来堵上京那些人的嘴。

免得回去后,被人抓着尾巴,说她违背先皇圣谕。

刘郡守一拱手请示:“左相大人,您说该怎么办?”

裴寂望着张土匪头子背后的建功台三个大字,似仇恨又似不屑,道:“如有反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