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景宁扒在她腰上的胳膊渐渐松了力道，她这才垂眸看着她发顶。
许久，她起身，从梳妆台里取出个小药箱。
熟练地将沈景宁的寝衣褪下，给她身上的刀箭伤痕印子上药。
就好像这个动作她已经做过千百遍。
沈景宁第二日起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公主已不在床上，殿中还萦绕着安神香的味道。
她望着香炉，说起来，她昨晚似乎梦见一个人双腿染血，但那是个男人，并非她。
可不知为何，她总看不清那人的脸。
只梦了一次，不似她之前做关于陆怀风和孟静姝预警梦的情形……
“郡主，奴婢伺候您梳洗。”
侍女鱼贯而入，更衣时，沈景宁从换下的寝衣上闻到了玉肌膏的味道。
这药能淡化疤痕，使皮肤光滑细腻，但由于制作它所需的药材过于稀有名贵，哪怕只是供给皇室也有定量。
沈景宁不愿母亲知道她受伤，不好跟她要，但红袖姑姑隔些日子总会给她送。
她心情大好地出殿，母女用过早膳，喝完茶，她临走前笑眯眯往她娘脸颊上亲了一下。
“女儿告退。”
裙摆翻飞，不一会儿，她已脚步轻盈利落地走出老远。
公主高贵冷艳地用帕子沾了沾脸。
红袖给她捏着肩，笑盈盈道：“小郡主小时候就爱亲殿下。”
“凡是漂亮的，她都上嘴。”公主起身进了内室。
红袖似也很认同，笑着问：“殿下今日想插花、点茶，还是看歌舞，昨日那群小丫头又排出了支新舞。”
“进宫。”纯懿大长公主眸中浮出抹威仪的厉色。
红袖收敛了笑颜，应声：“是。”
她家殿下只有小郡主一个孩子，又是她最爱的驸马的骨血，怎会真如外面那些人说的，不在意小郡主呢？
……
沈景宁将她母亲给祖母做的吃食带回将军府，给祖母请安毕，陪她说了会儿话，这才带着沈煜往裴寂府上走。
一路上磨皮擦痒，等到裴寂府上时，对于昨日和裴寂的不痛快，她已哄好自己：裴寂就是个别扭性子，她大度点，不跟他计较！
裴寂正站在廊下喂鱼。
这几日他不用上朝，穿了件淡色暗云纹常服，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清冷，往那儿一站，跟画中人似的。
美则美矣，可惜太过冷清。
“裴大人，我给你换药。”
裴寂见她昨日离开时都快蔫儿了，短短一晚上，又是阴霾全无的明媚模样。
他眸子动了一下，也不知她把他昨日的忠告听进去了多少。
“上过药了。”
“六叔给了我这瓶，”沈景宁将一个靛青的药瓶举到裴寂眼前，“他说用它，三日后咱们出发的时候，你的伤就能好。”
裴寂看了眼她生得氤氲潋滟的眸子，进屋。
沈景宁后脚跟着进去，却见屋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探出头问：“你家青云和小婢女呢？”
青云抱着沈煜，和伺候的婢女，正狗狗祟祟地躲在假山后。
“我们为什么要藏起来？”
沈煜清澈的大眼睛里写满迷茫。
青云低声：“一会儿就知道了。”
上屋檐的上屋檐，躲在假山后的也不藏好，衣角都露出来，沈景宁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一回头，裴寂就坐在桌边。
沈景宁：“……”
昨日她掀开他衣服上药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日被他府中人这么一整，硬生生闹出了些意味不明的味道。
沈景宁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将药瓶放在桌上，净了手，却见裴寂没有动作。
“裴大人，腰带解一下。”她开口。
裴寂手指蜷了一下，默了一默，转眸看她：“昨日没解。”
“昨日在马车上不方便。”沈景宁不知道他一个男人扭捏什么，道，“这样硬往下拉衣服，我怕刮到你伤口。”
昨日就刮到了。
裴寂脑海中蓦地响起陆怀风曾说的那句“沈景宁不记男女大防惯了”，他唇角紧绷了一下，并不解腰带，只是将衣襟往出拉。
沈景宁：“……”
干嘛突然跟个贞洁烈男似的？
沈景宁给他取开原先裹在伤口上的细布的功夫，感觉裴寂周遭温度一降再降，探过头看他的脸：“弄疼你了？”
“……没有。”裴寂垂下眼。
沈景宁不由放柔动作。
她略带薄茧的指腹滑过他皮肤时，带起莫名的颤栗。
裴寂袖中的手握了一下。
沈景宁将药涂好，眼尾余光，门边露出半个小脑袋，她头也不抬，道：“小煜儿，滚进来。”
沈煜虽捂着眼睛，但五根指头分开，捂了个寂寞。
裴寂额角跳了一下，拢上衣衫，无情道：“青云，滚去领罚。”
青云应“是”，苦哈哈走了。
沈煜连忙扮乖：“先生，我们今日学什么？”
沈景宁见裴寂兴致不高，提议：“今日天气好，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裴寂没说话，看了她一眼。
沈景宁紧接道：“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裴大人今日不如让小煜儿学学纸张之外的知识？”
沈煜也拿眼睛渴望地看裴寂。
“我府上就这么闷？”
沈煜秒怂，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沈景宁可不想惹他生气，再看他昨日一样的臭脸。
况且，三日后她还要跟裴寂出公差，搞得太僵，谁知路上他会不会给她小鞋穿。
无所谓道：“我可以钓鱼。”
裴寂一言不发进了内室。
就在沈煜认命地掏书册，沈景宁找鱼竿儿时，他又走出来，已换了件外袍，看着他俩：“不走？”
沈景宁：“……”
看吧，她就说他是个别扭性子！
沈煜高兴地欢呼一声。
三人上了长街，沈景宁和沈煜买了一路，不经意一回头，发现给他俩付银钱的不是月影，而是裴寂。
反正也没多少，沈景宁倒没在意，在摊前等裴寂。
袖子被拉了一下。
“姐姐，是二堂姐。”
沈景宁顺着沈煜指的方向，看见沈若瑶和陆怀风正往茶楼里走。
她面色一紧，急忙将沈煜塞给裴寂，道：“你们俩先逛着，我有点事处理。”
说罢，便尾随沈若瑶和陆怀风进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