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
磨刀声霍霍,好一会终于停了。
“不许哭!”汉子拎着刀,走到他面前,另一个则拎捆好的猪羊似的,拎着他往外走,“去市上看看。”
“李蛋”知道他们要宰了自己卖肉,霎时流泪流得更狠,又不敢出声怕挨打,惊慌地挣扎起来。
又被人打了一巴掌,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忽然他的眼泪一顿、哭声一哽,吓得差点噎过去——
只见破屋的木窗格外面,一双平静的、黑沉沉的眼睛正盯着屋内。
下一秒,“李蛋”反应过来那是谁,顿时安了心,然后立刻挣扎起来,吸引注意。
那汉子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得不双手拎他,提刀那个回头催促:“你磨蹭——呃!”
声断戛然、血液喷涌。
一把短刀用力插在他的脖颈上。
拎着“李蛋”的那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颗头颅落到地上,他才惶恐地松开手,往后跌落几步。
封无为的绷带上沾满了血,头发上也是,看上去像是无间恶鬼。
他在男人惊恐的视线里,走进房间,单手拎起摔在地上的“李蛋”,另一只手捡起刚磨好的杀猪刀,看了一会,然后……
转身离开了房间。
男人已经吓尿了裤子。
“哥、哥哥!”
“李蛋”刚一被解开,就嚎啕大哭地扑进拎着杀猪刀的封无为怀里,把脸深深埋进去。
封无为摸了摸他的后脖颈,强迫他抬起头,小孩儿就用那张脏兮兮的脸可怜又依恋地看着他,眼眶通红,泪珠儿大颗大颗往下滚。
饶是封无为这样尸山血海爬出来的怪物,没有过去记忆的无心之人,也被他的视线看得软化——
他突兀想起醒来后,遇到的所有人,收获的所有视线。
其他人看他如同恶鬼瘟疫,避之不及。
唯独这个傻乎乎的、弱小的孩子,依赖他,视他如神明,离开他就活不下去……
封无为下意识伸手,安慰地碰了碰小孩红肿的眼睛……
下一秒,他骤然掐住了对方纤细的脖子——
“你身上,放了什么?”
封无为紧紧抿着唇,说了重逢见面的第一句话。
“李蛋”呜呜挣扎,哀求地看他,好像想要辩解。
“你知道我跟着你。”封无为说了第二句话,“故意被他们骗走,等我救你。”
第三句话是:“你到底是谁?”
手中人渐渐涨红脸,又憋得青紫,眼见着要昏过去,封无为松了手。
“李蛋”摔到地面,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下一秒,对方扑过来抱住他的腿,仓皇流泪解释:“咳、哥,等等……”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走、你别丢下我!我说的,我说!”
“你那么厉害,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他们又刚好……我想着这样你就会来救我,才跟他们走的。”
“谢谢你来救我……对不起、对不起。”面前的孩子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看上去懊悔得要命,“我只是不想被你丢下!”
封无为“哦”了一声,垂目问他:“然后,你想要迷晕我,让我走不了。”
“李蛋”拼命摇头,磕磕绊绊解释:“不是!那个只是、那个是可以让你对我更好的东西。”
“它叫……梦魂香,可以让人对我产生好感,我从尸体上摸来的,就是这样才……才一路活了下来。”
“对不起哥哥,我、我不用了,对不起,你别丢下我。”
“他们都想吃了我……你会给我吃的。”
满嘴谎话的小骗子。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真话。
手足生疮、穿着不合身的单薄衣服的孩子,不可能受宠,又何谈识字。
野萍在两国交界,多是混血或回不去家乡的异邦人,常见姓没有李,对方多半尾随他已久,见他路过野萍,随口撒谎。
所谓的“梦魂香”,“让别人对我更好”这种功效当然也是假的,只是粗劣的迷幻人心神的药,他体质奇异,不会中招。
至于那些依恋乖巧之态……
实在刻意虚假,像是放了许多日的馊饭。
“哥哥……”
那孩子看着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还有许多杂物,丢到地上。
“我什么都可以做,别丢下我一个人。”
“这地方到处都吃人,我害怕,我一定会乖的。”
封无为明知是假,却在那一刻神差鬼使:“你叫什么?”
那孩子张了张口:“我……”
“我没有名字,叫什么都行,哥哥你给我取个名字,我想跟你姓。”
“你也是一个人,我当你弟弟。”
封无为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他从尸骨堆里随便捡的牌子,给自己取了名字,随了一个死人,对方再随他姓……
此地尸骨埋山,多生槐树。
“封槐。”封无为说,“封己守残的封,木鬼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