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没有赶自己的意思, 讨好地笑起来:“哥哥,好人,一起。”
封无为没有回答他,只是非常实用地问了两个问题:“打哪来?去哪?”
这一带是周国和南国交战之野,刚打完一场打仗,双方收拾东西离开了,只留下一地尸体和流亡躲藏的贫民。
封无为自己从尸体堆里爬出来, 走了四五日,只见到了这一个小孩——
哪有妇孺老人能活下来,要么饿死了,要么被要饿死的人或者兽吃了。
所以他见到对方时十分警惕。
“嗯、我家在野萍,我父母死了,我一个人,我叫李蛋。”小孩老老实实回答他,眼巴巴瞧着他,“不知道去哪。”
哦,野萍。
封无为知道,他曾路过那里,那是个已经被夷为废墟的村镇,距此地三十里。
自称“李蛋”的小孩见他沉默,捏着衣角,吃力道:“别、别丢下我……我可以、找吃的,我还识一点字,我给你洗衣服,一起。”
封无为却发现他手上脚上全是冻疮,单薄的衣服过短了,露出一截冻得发白、发紫的脚踝——撒谎。
但他没说什么,继续走了。
小孩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跟得紧紧的,一路小跑,生怕一不注意他就也不见了。
天黑了,封无为找了个一人高的山洞,又去捡柴,坐在那生火。
“李蛋”不知道走哪里去,也捡了一小堆松毛枯叶,放在他身边不远。
对方不敢靠近,就在山洞口坐着,抱着腿,笨拙地哈气、搓手,时不时探头看看他——演技拙劣。
封无为面无表情地搓,搓到火星燃起来,丢进去一把松叶。
火势腾然,点着了枯木枝,洞内刹时间温暖明亮起来,照着他苍白如鬼的脸也有了点人气。
他按部就班,用瓦片煮开水,灌入水葫芦,又剥皮烤了下午逮住的野鼠。
这也算是肉菜,也就是刚打完仗,人死光了才能抓得着,但凡有几个活物,早把这一片掘地三尺了。
他撕着肉吃,咀嚼,吞咽,按部就班。
最后收拾好东西,将水葫芦和吃剩的骨架子放在火堆外侧,离洞口不远,闭上眼抱着手臂靠墙休息。
“李蛋”在外面巴巴看了一会,意识到什么,慢慢膝行进来,悉悉索索的,他抱起水葫芦喝了一口——还是热的。
又狼吞虎咽将还残留着一些肉的骨架子咬碎吞进去,有点割嗓子,还很难吃,但是肚子会变得暖呼呼。
“李蛋”舔着手指,看了封无为一会,抱着温暖的水葫芦,乖乖在封无为身边缩着手脚躺下了。
之后几天,两个人就成为了一句话不说、奇异的旅伴。
封无为不是每天都能找到吃的,偶尔“李蛋”也会抓些虫子、扒拉些奇怪的野果子,两个人都是铁做的胃,竟这么吃都没生病。
一路南下,渐渐有了人气,再过了几天,两个人就看见了还算正常的边境关口,外面围了一圈面黄肌瘦、神情或凶恶或麻木的流民,也有妇人抱着孩子远远看着。
“别挤!别挤!州府大人明日还会施粥!”士兵在大声维持秩序,“后日便会一一查验身份入关!”
封无为看了一会,在身后找到了跟了自己一路的“李蛋”,他招招手。
对方受宠若惊地呆了一会,然后跑过来:“怎、怎么了。”
“不要再跟着我了。”封无为和他说了几天来第一句话,“这里可以活。”
“李蛋”拉住他的袖子,垂着脑袋,声音可怜地问:“那你呢?你不留在这里吗?”
封无为笑了,脸上绷带随之扯动,露出些狰狞的创口。
“不。”他说,没有再解释,只是塞给对方一把小刀,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李蛋”追了两步,就被拥挤上前的人潮撞倒,旁边一个憨厚汉子赶紧把他抱起来,才面了他被踩踏——
“哎哟,小心!怎么摔在这!”
“李蛋”没有理,扭过头找封无为,没找着人,顿时阴沉了脸。
“吓着了?怎么不说话?算了先带你出去吧,这人多再挤着可不得了,昨天踩死两个嘞。”
那汉子说,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往外走。
“李蛋”收回视线,好像刚回过神一样,腼腆地笑了笑,抓住汉子的手臂:“唔、好,谢谢……”
……
“唔、放、放开我……我不要……”
下午的汉子正在磨刀,听到嚷嚷,烦道:“给他把舌头割了,吵吵吵,烦不烦。”
“塞了抹布也叫,下午抓回来就一直闹,还没闹够呢?”
“割了死了怎么办?卖不出价!”另一个男人走过来,给了“李蛋”重重一脚,踢得他顿时哑了,叫不出声,“你也快点,夜长梦多。”
“晓得,你催也没用,好久没开张,这刀钝了!”磨刀的男人说,一面闲聊,“说起来,这小鬼打哪来的?这世道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