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槐和他们格格不入。
他从小就阴沉、寡言,不讨人喜欢,和后来的性格大相径庭——
很难否认,他之后是否刻意模仿了那些受欢迎的孩子,只是学得不那么好。
总之,他那时候宛如幽灵般在村子里生活,干活、吃饭、睡觉。
偶尔空闲下来,他就会茫然地想象,自己的父母是谁,是怎么样的,又为什么丢下他,是否还有别的兄弟姊妹。
等再后来,他成了洪水里、石桥下的怪物,看着那些人幸福地来来往往,也无数次怨毒地憎恨丢下自己的人。
等到遇到封无为,他就很少想了。
没有亲人,那封无为就是他自己选择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他的兄弟,他的爱人。
“没怎么想过。”封槐不大老实,两个男人躺在藤椅上,直压得藤椅摇晃作响。
“早死了吧他们,都一百多年了……再说,我有哥哥你不就够了么?”
“够了么?”封无为反问他。
封槐说:“够了,多了我这疯也发不过来呀。”
他乖的时候,简直真是个温驯又可爱的,软绵绵、甜蜜蜜的沾糖年糕。
此时他蜷缩在封无为怀里,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玩着对方手指,一边垂着头重复:“我有哥哥一个就可以了。”
封无为说:“这样就好。”
“你昨夜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灵力可以暂时续存在定诫之中吗?”
他声音沉而缓和、像是讲一个睡前故事:“几百年前,尸魇忽现,众人混乱担忧之时,逍遥君从天道处得到了一道启示……”
“天时地利之时,能定天下之剑,将在此间出现。”
封槐“唔”了一声:“定诫?”
“我听说了,他们说,镇岳剑君得天神佑,化神渡劫之时,从雷云中获得了本命剑定诫。”
“不是。”封无为説,“那只是一个借口。”
“真正的神剑已经在百年前诞生了,吸收了战场的血肉,成为了空有躯壳没有灵魂的‘人’。”
封槐和手拍掌,笑眯眯:“我知道了,哥哥你就是那把神剑,好像我看的话本子哦,里面都这么写……怪不得说你天生剑骨呢。”
封无为沉默地看着他,看得封槐笑容淡下去,封槐问他:“哥哥,你看着我做什么?”
“是你。”封无为说。
封槐下意识道:“是我什么?”
“那把剑化身为人,被人捡走。”封无为说,“成为了一个普通的、被收养的孩子……他化为尸魇,久封于石桥。”
“哥哥,你在开玩笑吗?”封槐愣了一会后笑起来,“就算预言的神剑真变成了人……你天生剑骨、光风霁月的镇岳仙君不是,我这个尸魇之主是?”
“你是。”封无为重复。
封槐笑了一会,问他:“那我吃的苦、被囚地下的百年算什么?”
封无为没有办法回答他,命运阴差阳错,他用尽全力,也不过堪堪抓住一根浮萍。
“难道还想要我去定天下吗?”封槐看上去气得不轻,“我把天下所有人都变成尸魇还差不多!”
“嗯。”封无为被他孩子气的话逗得笑起来,“把他们都变成尸魇。”
封槐被他一句话安抚好了,偃旗息鼓,蔫蔫地掀起眼皮道:“那我是神剑,哥哥你是什么?”
封无为神情柔和下来:“我只是剑鞘。”
他出现在世上,就是要找一把剑,他天然的责任,就是要成为那把剑的鞘。
“我失去了我的剑,陷入沉睡,直到战争在此地重响,你从石桥下离开,我就此醒来,我们在一处废墟重逢。”
明明是令人生气的事情,叫封无为这么一讲,像是小孩子听的童话故事。
封槐反刍了一会,满意道:“要是这样,那还不错。”
封无为闷声笑起来,搂着他和他接吻。
他们最近总是接吻,视线相对的时候、手指触碰的时候,这样的时候。
“我不会想让你去定什么天下。”封无为说,“做什么都行,怎么样都行,只是想告诉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把能让我为鞘的剑。”
封槐少爷脾气,闻言追问:“那假如,我不是那把剑,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我从前也不知道你我的身世。”封无为平静说。
那时候他照样拿封槐没有办法。
封槐轻轻哼道:“那谁知道……要是你先遇到了自己的剑,再遇到我呢?”
封无为不明显地叹气:“不会有那种情况。”
“万一呢!”封槐的脾气一上来,那就得刨根问底。
他有时候就那么钻牛角尖,就那么矫情,吃了苦头也没学会,有的事情不能追问。
所幸封无为足够坦诚直白,足够包容,他有的,就都可以摆出来。
封无为说:“没有万一,没有你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