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家马戏团巡演到巴黎的时候,”格林德沃正指挥着好几种饮料来回勾兑,盖尔扫一眼都觉得自己的眼睛要得糖尿病,“险些因为看上去太无趣而无人问津。”
的确,马戏团就应该是热闹的、混乱的,八百米外就闻到猛兽身上的腥臭味。地上是洒落的饮料、糊在地上招蚂蚁的棉花糖渍还有烤淀粉肠的竹签子,烟瘾犯了的爸爸躲在帐篷的背阴处紧赶慢赶地嘬过滤嘴,孩子们悄悄溜出来试图闯进后台逗大老虎……上辈子她只能从别人嘴里听说这盛况,这辈子她遇见的巫师马戏团诡异得像个鬼屋!
盖尔忧愁地叹了口气,引来格林德沃好奇一瞥。“不会吧,纳什小姐,你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喜欢喝什么吗?”未来的黑魔法大师嘲笑她。
第36章 35
盖尔身体一僵,莫名有种输了的感觉。
“哪、哪有!”她嘴硬道,“西弗勒斯很好养活的,给什么吃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格林德沃随口问,神情却十分专注,看上去好像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味道好坏。”盖尔强自镇定,试图笨拙地秀一把恩爱,“只要和我一起。”
格林德沃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当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男人,对吃穿住行都不甚在意时,要么他本身乏味到了极点,要么……他要做一番事业,他有着更高的追求和更大的抱负。是这样吗,纳什小姐?”
“如果他没有,那才反常呢!”盖尔翻了个白眼,“就像我也不能想象您日复一日地上班、回家、吃饭、睡觉的模样,像你们这样的人,天生就不应该笼养。”
“我不觉得我和斯内普先生是一类人!”格林德沃不由骇笑,“我和阿不思,我们才是——”
他的笑容忽然凝固成一个僵硬的弧度。盖尔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她也完全能够想象到阿不思·邓布利多日复一日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的样子。
少年天才固然雄心勃勃,但毫无疑问,邓布利多也是一个能耐得住性子、发现生活之美的人。仰可揽月,俯可摘花,说的就是这样的人,但悲哀的是,格林德沃显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盖尔对别人家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她就是单纯地想找回场子。最后她去端了两杯一模一样的薄荷水,姗姗来迟的斯内普果然没说什么。
“什么味道?”盖尔意有所指地问他,“甜不甜?”
斯内普一怔。薄荷水不就是山泉水泡薄荷叶?还能有什么味道,当然是水的味道……哪怕是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联手,好吧再饶上盖尔,都没机会在他的饮品里下什么令他都无法觉察的魔药。他自信于这一点。
所以水为什么会是甜的?盖尔为什么要那么问?
盖尔噙了一口冰凉沁爽的薄荷水,仿佛这就能压下她脸上一阵阵烧上来的热辣。她左右看看,见所处的帐篷背阴处无人关注,干脆上前两步,两手将斯内普脖子一兜,踮脚将薄荷水渡了过去。
“现在呢?”盖尔仰面问道,“甜不甜?”
方才的猝不及防令斯内普下意识躲了一下,盖尔一下子没对准,半张脸都湿淋淋的,他忍不住用拇指指肚蹭了蹭盖尔的嘴角,沾了一点唇膏到皮肤上,有些黏。
方才那个吻的滋味一下子鲜活起来,他想他喝的不该是冰镇薄荷水,而是一杯辣口的烈酒。
秀恩爱也没那么难。盖尔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冲着格林德沃比了个“耶”,浑然不顾一旁的阿不思·邓布利多被方才的惊人场面呛得咳嗽连连。
格林德沃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少年巫师之间游移。“走吧!”他揽住邓布利多,哥俩好似的,“要开场了,不是吗?”
邓布利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手握住格林德沃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臂,轻轻一搡。
盖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怕是在她的年代,这样勾肩搭背压马路的小青年也会被冠以“不良”的名头,遑论是在20世纪初的英国呢?
“走啦!”她催促道,正大光明地扣住斯内普的手,十指交握的那种。
同性恋做得到吗?眼气去吧,嘻嘻!
斯内普能感到自己紧紧拢着那五根手指。长是长的,但没什么肉,比魔杖柔软不到哪里去,简直又瘦又硬。他一摸她的指甲就知道她最近大抵又遇上了什么难题——又被啃秃了。
他忍不住望向那个坦然牵着他在人群中穿梭的女巫。
盖尔是个怎样的人?她活泼、乐观,像一枚永远上升、但偶尔脱线的火箭,她有着他无法想象的黑暗过去,但她成功地驯服了这些淤泥,没让自己被吞没,反而使它们塑造为她。
这只手或许才更能展露真实的、本源的那个她——从不向时代与环境低头,那些桎梏与局限,她鄙夷、她打破、她俯视。
而他,却始终选择屈从于历史。
英国巫师只有这些人,哪怕隔了一百年,斯内普仍能感受到自己手里的、连着百年后那些故人的“线”。他什么都不敢做,他怕本该出生的人消弭于历史的长河……这样的人,有汤姆·里德尔和他自己足矣。
斯内普忽然有些庆幸。他和盖尔注定背道而驰,但……应该不会分道扬镳,对面为敌。从前他的眼睛里只看得见莉莉,后来他开始试着看到更多人,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将目光放到万里之外。
只要她不与格林德沃同流合污,那盖尔要做什么,不如由她去。
“暗夜”马戏团那灰黑色的帐篷里陆陆续续地上客,盖尔灌了个水饱,有些饿了,忍不住四处乱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