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将裙摆一系,鞋子一脱,赤着脚爬上了阳台围栏。她估了估距离,又把这要命的裙子提到膝盖,狠跨一大步迈了出去——
稳稳立在隔壁阳台的围栏上。
她轻手轻脚地溜下来,悄悄走去窗边,窗帘半拉着,她看到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在灯下读书,他似乎并未读进去,一只手无规律地敲击着膝盖。
盖尔心中模模糊糊的印象被证实了。但……他是谁?
一个会被遗忘的人,必然是个男巫,但他又生活在诺里奇她的隔壁……和她一起回家过圣诞的同学?
盖尔低头看看手里拎着的备忘录,上面写着“奥古斯特·威廉·冯·霍夫曼”的名字,和一种“花楸酸”的东西,还有一个叫“保罗·波列”的人和他的工作单位,这么说她已经从那些服装设计师里挑中了合适的人,可是她完全没印象。
她知道她受到一次魔药事故的影响变得极度健忘,但麻瓜世界的事通常不在其列,除非……她办这些事的时候,身边有个巫师。
会是他吗?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普通同学会陪她穿越海峡去法国做这个、做那个吗?
盖尔再次探头看了一眼,发现男巫只穿着宽松轻便的居家服饰,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姿态相当随意。
来异性同学家里做客会是这样子的吗?哪怕在自己房间里?
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但又极想去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法国之行的事,或许她以后得写日记才行。
这一出神,就教屋里的人发现了,实在也没盖尔这样明晃晃的贼,直愣愣地戳在外面,抬眼一看就是个大影子。
男巫自报家门的动作很是熟练,盖尔心里也觉得他很面善,遂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人家让出来的拖鞋。
“你洗脚吗?”她问。
“洗。”男巫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糟糕了,我还没洗,刚才又弄得更脏了。”盖尔嘿嘿一乐,“一会儿让他们给你拿双新的。”
“你怎么……”他拧着眉头,“你明明可以敲门,为什么非要翻窗台?”
话问出口,他便觉得有些无意义。对于巫师来说,盖尔·纳什无时无刻不像个新生的赤子,他没办法让自己一整天都被她看见,更何况她总要睡觉的。
每一次再见面,她都会像一个好奇的、重新认识世界的孩子,她本来就是这么个人。
“因为我本来只打算偷窥你,被发现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您还有‘计划’,真是令人惊讶。”
盖尔哑口无言,她干瞪眼了半天,终于想起手里的备忘录,谁知道斯内普早就给她准备好了。
“等等、等等……”她飞速地阅读着简报,指着一条记录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什么叫‘《巴黎回声报》:pnB的盖尔·纳什偕未婚夫圣诞同游法国’?”
“你有个未婚夫,你知道的。”
“是啊,可他不是在孟加拉打老虎吗?那怎么会是你呢?”
“事实上,正是我。”斯内普犹豫了一下,主动倾身过来,“你去问问pnB的所有职工,他们都知道是我。我也是巫师,你把我也一起忘了,他们才不得不这么说。”
盖尔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同时又担心起她是不是忘记了更多她还不知道的事情——毕竟在普罗大众眼里,盖尔·纳什的未婚夫就约等于pnB未来名正言顺的总裁。
一个温热干燥的吻落在她的鼻尖上。
盖尔险些没跳起来就跑,她死死地攥着自己的备忘录,竭力遏制逃避或者反击的冲动。
这样是不对的,如果他们之间拥有一段合法的关系,那她多少应该承担一些责任。
更何况,亲人的这一位看上去比她这个被亲的更不适。大概他们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亲密接触吧,盖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设身处地地替对方想一想:被反反复复遗忘了这么多次,谁不会想要做些什么呢?
她理解,她尊重,然后她抬手把斯内普推了个趔趄。
“您、您……”盖尔胸膛剧烈起伏,“我……这不……”
“这是您的义务。”斯内普平静地说。尽管这么说,他却并没有再上前,也没有用魔法——只会起到反效果。
盖尔的情况令他琢磨不透,她有时就毫无反应,有时反应特别大,这究竟是为什么?
第26章 25
盖尔一夜没睡着觉,第二天挂着两个大黑眼圈见了那位据说来头很大的斯文顿先生,心情还是很不爽。
“圣诞快乐,纳什小姐。”斯文顿先生吻了吻她的手,一抬头吓了一跳,“您似乎……休息得不太好。”
“是啊,这都怪我的未婚夫!”盖尔愤愤地说,旁听记录的丽莎吓得笔都掉了。
盖尔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闹了个大红脸。“我、我是说……我一直在想着他而已!”她试图找补。
丽莎响亮地咳嗽了一声,盖尔尴尬欲死。
斯文顿先生以一种审视意味浓重的目光打量着她。他是一位相当年轻的贵族绅士,衣着打扮都无可挑剔,仿佛那些东西生来就长在他皮肤上一样。他注视布兰登宅邸里一切人事的眼神,就好像天人在俯瞰黎庶。
在这些人眼里,工人与农民是泥泞里打滚的、光屁股的猪,而盖尔呢,盖尔是洗干净穿上衣服的猪。
“听说您仍在上学,可就连最能干的记者也无法挖出您的学校地址,我敢说全英格兰的工厂主与商人都在打听,到底是哪所学校教出了您这样出众的商业人才,他们都想送自己的孩子去呢。”斯文顿先生率先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