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拖着天知道会不会正常打开的降落伞从飞机上往下跳,可以跳到一半就在高空中冒险幻影移形去一艘陌生的、正在沉入海底的船,但她做不到封闭在如此黑暗的狭小空间里,听见舱壁被反复撕裂又愈合,感受到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漫上来,仍然全神贯注地维持着巨轮的平衡,不能分一点儿心……盖尔只是在冒险,而斯内普的体验无限接近于死亡。这几乎是一场凌迟。
如果邓布利多输了,她恐怕斯内普很难逃生。在巨大水压的四面压迫下,被分崩离析的船体裹挟着,他冻僵的身体又能幻影移形去哪儿?某个根本无法准确定位的救生艇吗?
斯内普向她伸出一只手,巨轮危险地抖动起来。
魔杖尖端的微光照亮他的脸色,好得很,和死人几乎没差别,难为他竟然还抬得起胳膊。
盖尔将他的手臂搂在怀里,下意识地开始替他搓手指活血,但她忘了自己几乎也湿透了。而随着斯内普不再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魔咒上,“泰坦尼克”号终于开始了她被延迟了数个小时的沉没进程。
“啪”的一声,冰水中跋涉的一双男女消失了,下一秒,他们出现在此时仍旧干燥的头等舱里。
“找伊斯梅的衣服先凑合着换上,丫根本不穿旧衣———啊!”盖尔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坠落了下去。
船开始沉了,而且这次再也不用翘成90度才断两半了,几乎是在魔法动摇撤离、大自然与物理学占据上风的一刹那,格林德沃劈开的那道裂缝就干脆利落地断到了底。
邓布利多或许能和格林德沃一个人打个平手,但架不住有老天爷和牛顿加buff啊!
好死不死的,伊斯梅的舱室就在进水沉没的那半拉。现在那里虽然依旧干燥,但海平面已然近在咫尺。
斯内普的手早就冻僵了,盖尔也早已精疲力尽,他们谁也没能抓住谁。她只来得及吼出一句“三等舱的康斯薇露”,就身不由己地滑入幽暗的水底。
幻影移形的瞬间,盖尔看到斯内普也幻影移形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吧?他应该能猜到某艘船上有人叫“康斯薇露”?他可以去幻影移形去“三等舱康斯薇露的船”,反正盖尔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其实就算不知道,试试“约翰”、“玛丽”或者“史密斯”应该也有很大的希望,就是重名的人太多,容易分体。
繁星俯瞰下的大西洋无风无浪,如每一位船长案头的沙盘所模拟的那样,平稳而广阔,像一块蓝到发黑的丝绒,星月光下偶尔泛起粼粼的波动,那是不知在哪儿蹭得反毛了。
“沉下去了……”有诗意的女声嗟叹,“永不沉没的世纪之船。”
远处的海面上很快就要看不见“泰坦尼克”号最先受损进水的前半拉船身了,它那灌满了海水的大头朝下,正向着海底猛扎,而另一半还在水面上孤零零漂着,或者说,缓慢地下沉着。
“她就好像有灵性似的,等我们走了才开始沉。”胖胖的贵妇B也远远望了过去,不过她更关心同船人的命运——她身边坐着的那位怀了孕的小妻子,青春稚嫩的小脸上一片煞白。
“没事的,孩子,我发誓。救生艇是足够的,约翰一定也上了船的,只不过你们离得太远了。”
头等舱的客人顶顶要体面,可没办法像那些三等舱的一样,毫无顾忌地放声呼喊自己的家人,在寒冷的海面上更要懂得保存体力。
贵妇B想到这里,又看了看救生艇角落里蜷缩的那个妇人。那也是个三等舱的,脏兮兮病怏怏,长得也……不那么好看。她看上去实在是太糟糕了,船员们才提前安排她上船,现在她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完全是僵硬地依靠着船尾坐着,似乎是有意识和其他贵妇们拉开距离。
“呃,夫人?”贵妇B试探着问了一句,“您还好吧?”
三等舱妇人没有回应,倒是她怀里有什么东西拱动了一下,钻出个小孩……小猴……好吧还是更像小孩。
她或者他只探出个脑袋,头发剃得长一块、短一块的,有的地方甚至还斑秃,那张猴子般的脸瘦得简直惊人,嘴角湿润润的,还不时用舌头舔舔。贵妇B也是有儿女的人,一时竟估不准这孩子的年龄。
小孩和她对了个眼神,惊慌失措地又把头缩回去了,看上去有些神经质。好吧,贵妇B耸耸肩,捏了捏忘了什么时候放进口袋的两块咖啡方糖,到底还是没送出去。
不远处传来小小的爆炸声,紧接着是落水声,有女声尖叫起来:“西弗勒斯!”
“怎么了?”还在欣赏沉船景观的女伯爵也回过头来,“有人落水了?”
“大概吧?”贵妇B半抬起屁股去看,救生艇随即因为她这动作而摇晃了起来,“嘿!到我们这里来!这艘船上空!”
她热情地挥手,伸长胳膊——不远处的小艇上,一位女士几乎将整个身体都探进了水里,死命拉着落水者。那艘救生艇上确实人满为患,方才有另一艘船操作不当翻了,人全跑到那一条船上挤着去了。
那位女士看起来也是个爽快性子,闻言直接翻进了海里,两条胳膊一齐拖着落水者,只凭两条腿就游得飞快。
在这个季节的北大西洋啊……贵妇B羡慕地看着她这体格子,在这位健壮女士托着落水者上船时,甚至还搭了把手。
但当她以为的健壮女士也上船时,贵妇B却大失所望。拜海水所赐,这姑娘的曲线简直一览无余,但她看上去并不壮,就是普通体格,肌肉那是一块也没有。还有那双腿,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强壮到足以带动两个成年人破浪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