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普林斯并未关注死者的衣着,他仅仅是扫了一眼,就小心翼翼地从死者手上取下了一枚戒指。
很古朴也很粗糙的黄金戒指,正是因为太古朴了所以粗糙,上面还镶着一块圆圆的小黑石头,看不清上面是不是有什么花纹,但那品质一看就离“宝石”相距甚远——都说了贵妇们很擅长鉴定。
但怎么会有人正大光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强抢死者财物啊!那戒指也不值钱啊!大公司继承人也不差钱吧!
布朗夫人简直要崩溃了,她想向着海面大喊:“离婚吧孩子!千万别勉强!”她发誓等纳什小姐上来之后就一定会这么劝导她!
紧接着,普林斯又从死者颈中取下一条沉甸甸的金项链,上头缀着一枚挂坠盒,盒子上还镂刻着华丽的蛇纹。
金项链他也收下了!布朗夫人几乎晕厥,而所有没下水的人表情都很难以形容。
普林斯视若无睹。他发了一会儿呆,竟是有些不情愿地将死者遗容整理了一下,继而垂头默哀。
虚伪!
这样想着,布朗夫人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一阵破水声传来,一个光溜溜的小孩被甩了上来,然后是一个抱着腿脸色惨白的海军,他被扔到了自己的船上。
纳什小姐丢下一句“这么冷的天下水前都不热身的吗蠢猪!”就再次折返入水。
啊?布朗夫人惊呆了,这人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
但她无心再去管明显生龙活虎、如鱼得水的纳什小姐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攫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发现那也是个女孩。
光溜溜的女孩似乎完全习惯这种不穿衣服的生活,她走路都还有些不太稳当,连滚带爬地往三等舱死者——大抵是她的妈妈——怀里钻。
死者式样古怪的长袍胸前有两个破口,小女孩毫不犹豫地凑过去,嘴唇蠕动,大力吮吸起来。当她发现收效甚微时,甚至开始试图咬,甚至咀嚼。
“孩子!”布朗夫人大惊失色,她是船上唯一还能反应过来的人,别人都已经傻了,女伯爵姐妹双双张着嘴巴,看着十分蠢相。
那个普林斯的表情也凝固了,但他看上去更像是……他认识这孩子,但没想到她会是这副模样一般。
布朗夫人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毛皮外套——里面还裹着珠宝与钞票——向那孩子扑了过去。
除了普林斯和那位紧张兮兮的中年绅士,几乎所有人都忘了海里还泡着人,他们像看猴戏一样看着布朗夫人大战小屁孩,最终以布朗夫人负伤告终。
皮草整齐地裂了个大口子,布朗夫人的手臂也受伤了,血肉外翻,深可见骨。
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个小孩用牙能咬出来的吧?
“真是个狼崽子!”布朗夫人疼得脸色惨白,喃喃自语,但跟这小姑娘没什么好生气的,她显而易见没受过任何教育,任何,为人的教育。
“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可怜的夫人如果还活着,我一定送她上法庭。”女伯爵唏嘘不已。
是以当盖尔·纳什与唯一一位硕果仅存的军官终于将最后一个抽筋溺水的倒霉蛋揪上来时,围观群众因为离奇事件太多、甚至已经顾不过来看哪头了。还好等候登船的队伍很长,他们还有时间。
那个强抢死者财物的普林斯此时此刻又变成体贴的好丈夫,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敏捷站起来,仿佛在峭冷春风中瘫坐了一会儿就足以恢复体力了一样。他给纳什小姐搭了把手,将人整个从水里抱了出来,脱了自己长长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出什么事啦?”纳什小姐还在状况外。
“等下我和你一起走,带上这两个。”普林斯毫不犹豫地说,几乎没有压低声音,“那是冈特,邓布利多的同级生,你还记得不记得?”
纳什又露出那种拧着眉头苦苦思索的表情。
“冈特我记得,她捉弄忒修斯·斯卡曼德来着……嗯,说是谋杀也不为过。”她为难道,“别的没了。”
“提醒你一句,黑魔王的全名。”
“呃……约翰?迈克?查尔斯?”纳什小姐眉头拧得愈发紧,开始试图穷举,“汤姆?杰克?爱德华?”
“我就知道!”普林斯毫不客气地朝着怀中的妻子冷笑,“我们眼中生死攸关的大事,在对方那里都不过是无意听来的故事!”
“本来就如此!”纳什小姐耸了耸肩,“至少‘泰坦尼克号’都是我们听来的故事,现在她同时成了我们两个眼里生死攸关的大事。”
“那是黑魔王的母亲。”普林斯强调,神情已然缓和许多,“她不该出现在这里,我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不是随波逐流地去一个陌生的国家度假,等邓布利多报平安。”
“我就说我忘了什么事!”纳什小姐恍然,“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呢?”
“他俩要是能让自己死在那儿,你就可以考虑自己称霸世界了,小姐。”普林斯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所以“泰坦尼克”号上还滞留了两人没上船?捂着草草包扎过的手臂、惊魂未定的布朗夫人,还没从“眼前这个小猴子是黑魔王”的莫名其妙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就被更现实的问题shock了一下。
盖尔·纳什小姐叹了口气,向小船上的中年男人比了个手势。很快,几个勉强从抽筋和溺水中恢复过来的军官就被踹着屁股过来抬尸体了。
小猴子像看守自己领地的母兽,虎视眈眈地环顾着四周。
“梅……梅洛普,对吧?”普林斯开口,“我们是你妈妈的同学,她已经死了……闪开,我们要带她回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