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热一点还是冷一点?”他赶紧转移话题。
“冷一点吧,热水浇伤口多痛啊。”盖尔拽着他的袍子不撒手,“给我这个,我要这个。”
“没洗。”他干巴巴地说。
“不脏。”她催促,“快脱,脱呀!”
他只好脱了外袍、又卷起衣袖去帮她换水,回来时一眼见到盖尔还是刚刚目送他离开时的样子,一手卷着袍子用来垫下颌,趴在缸壁上眼巴巴地瞅着门。她太憔悴了,老实说这样甚至有些吓人,不像麻瓜童话里的美人鱼,像霍格沃茨黑湖里的“美”人鱼。
“你怎么了?”斯内普没忍住问,她只是失去了魔力,怎么感觉还返老还童了?
“我想试试为自己活着,体验一些想过却觉得浪费时间的、或者会让我不思进取的事。”盖尔轻声说,“我要……我想,当个不用动脑子的傻白甜,我还想当个每天只需要甜甜恋爱的娇妻。这种现象我们一般称之为——”
“事物到了极限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3。”斯内普接口道,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过去,我给你涂药。”
离开“环岛风暴带”天气就好起来了,船向西行,夕照与舷窗擦肩而过,仅仅擦亮了一个完全没必要的小角落,温热的水蒸气便在那一束金黄的小伞里耀眼、柔缓升腾,那股独特的洁净馨香的气味仿佛也被放大了似的。白棉布4吸饱了水,在耳边“滴滴答答”,以往她一定嫌烦,今天却不然。
斯内普的手很轻,几乎没有感觉,盖尔把玩着他拿来盛药的那只玻璃杯,顺从地让翻面就翻面,让保持就保持。经过n次加工的魔药显然比植物萃取的白鲜香精管用得多,伤口立竿见影地痊愈了。
“咦,你哪里来的原料和工具熬魔药?纽特?他明明那么怕你!”
“我们——”他本来想说他们被迫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好几天、又共同经历了一些事,勉强能算是个“熟人”了。但——算了,无谓再给盖尔增添更多的负担。5
“斯卡曼德拿出了他的库存,还有你的那些同事们。”他说,“除了空着两只手来的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其他人经营这么久,总有些收获。”
盖尔点点头,似乎也想要说什么,可她忍住了一个字都没提。那只晶莹剔透的杯子在她指尖转动,借着丝毫夕阳余晖,洒下万千闪烁的光影。
“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我在想这药造价高不高?我要怎么才能把它推广到战场上去?它对贯穿的枪伤有效吗?对炸弹伤有效吗?最重要的是,战士们根本就不信,他们宁愿死都不信,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让他们相信?”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毫无预兆地爆发了,像一颗成熟到极致的菌类植物。
在日本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受困于无数个类似的问题,辗转反侧,终夜难眠。
斯内普停下来想了一想。“为什么不信?”他问,“明明欧洲的麻瓜们都——”
“因为——”盖尔卡了一下,她不知道那首歌是什么时候写就的、又是什么时候流传到国内的。她不知道原版歌词是哪国文字,里面又有没有包含她所知道的那些意思。
“没关系。”他握着魔杖,示意翻译咒时刻准备着。
因为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创造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盖尔疲惫地摇了摇头。斯内普也没勉强,放下魔杖又给她涂药。盖尔沉默地当着一个乖顺的玩偶,继续要翻面就翻面、要保持就保持。身侧的人渐渐停了下来,盖尔还以为是药涂完了,想说旮旯里刮一刮还有点儿,别浪费了,就听见斯内普问:
“是你自己做的吧?”
第124章 123
盖尔转过头来。
“为什么不是死人报复呢?”她反问。
“魔法,或者科学,一旦沦为政治的工具,就只会随着政治的腐朽而消亡。那些……他们甚至在为麻瓜政权服务,很难说还剩多少真材实料。”
实际上是因为他终于想起来,上次她说“就算以后”,却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早就知道,没有以后。无论她因为生命力耗尽而死,还是放弃魔法成为一个“麻瓜”……所以在“Alliance”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也没关系。
“哇哦!”盖尔又惊又喜,“我几乎要怀疑你是格林德沃假扮的了。”
“某些人一直说我不懂政治,而本人又尤其难以容忍自身的任何不足。”他也为看到一个真实的笑颜而高兴,“何况现在是20世纪20年代,两次世界大战的间隔……果梅林召唤我回到他的时代,或许我只会成为一名专业的剪羊毛工。”
“羊一见到你就会压力爆棚直接脱发,确实专业。”难得听见斯内普开玩笑,盖尔忍不住陪了一个。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盖尔。斯内普心想,自己都没意识到,笑意也溢满了他自己的眼睛。
“是我干的。”
再一次毫无预兆地,盖尔点点头承认了。
“这条路到此为止了,西弗勒斯,我不想也不能够再走
下去了。”
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斯内普却完全感觉不到轻松。明明盖尔的事业,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伟大”事业……他无数次地想过,为什么盖尔不能是其他国家的人?她换个国籍,就好了。
可现在盖尔承认,她亲手用最决绝的方式斩断了奔波二十年的那条路,斯内普却发现,他竟然完全能够共情盖尔的痛苦与纠结。毕竟他第一次心动……是在月夜的朴茨茅斯基地。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