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姑姑——”
方姑姑话没说完便被端着食盘匆忙出来的宫娥打断了。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叹气。
“一口未动。”宫娥道,“陛下说喝了药就不想动这些了。”
“诶呦,这可怎么办。”方姑姑急得踱步,“这可要愁死我了。”
唐笙借机问了下秦玅观不爱用膳的原因,方姑姑摇摇头:“这不是你该打听的。”
唐笙悻悻缩回,过了值夜的点,交完班便回去了。
风档一动便有寒意钻进来,唐笙身上也是直冒寒气。同她卧铺在一侧的云霞被惊醒了。
“你回了,晚上是替御林司值的还是替我们呢?”
唐笙脱掉冰得戳手的外袍,摇头:“我也不知道。”
云霞见她冻得发傻,隔着棉被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推进唐笙的被窝。
“这是什么?”唐笙摸到热乎乎的疙瘩,抱在怀里。
“汤婆子。”云霞笑嘻嘻的,“海曙提醒我给你的。你要的话,明儿可以托去宫外采买的公公带上一个,只是价钱要比宫外贵上些。”
宫女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禁宫这四四方方的天地,想要件派发外的生活用品都得贿赂采买太监,花上数倍的银钱才能拿到。
唐笙抱着汤婆子,心下涌起些不易觉察的酸涩。
“你还冷吗?”唐笙问。
云霞将整张脸埋进棉被中,只露鼻子出气:“这样就不冷了。”
唐笙微扬唇角。
第14章
头天到御林司上班,唐笙特地多吃了点早饭,随身挂了个竹筒制成的水杯。
事实证明,她的预备是有必要的。
方箬让她一连扎了三天马步,多吃了饭的唐笙还是扎得双眼发黑。几天下来身上哪里都痛,胯和大腿痛得尤其厉害,已经到了她走路都一阵酸痛的地步了。
方箬闲时和刚下差的侍卫们闲聊,蹲得双腿打颤的唐笙苦中作乐,艰难地听起八卦来。
“宫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今年年气儿是真足。”
“先是国丧,后来又是大灾,秋狝和较艺都是三年未办,今年确实热闹啊。”
“我当差晚,还是头次遇上这较艺,据说是连京畿兵丁都得参加。”
“呦呵,冬日较艺可是武宗皇帝留下的。武宗皇帝喜爱深冬练兵,兴平二十年隆冬,武宗皇帝率亲兵跟瓦格人血战三昼夜,打得雪地赤红二十余里,扬了我大齐国威,自此瓦格十年不敢进犯。”说话的络腮胡眼冒精光,唾沫星子乱飞,他抬手撩开袍子,露出藏着的小巧腰刀,“这刀是我祖上传下的,就是那一仗武宗皇帝赐给有功将士的。”
“当年啊——”络腮胡拍拍袍子,“如今啊——”
听者皆是一阵唏嘘,唯有方箬道:“御赐之物,为何不供奉于香案上。”
围观的静下来,络腮胡红了脖子,被方箬说得接不上话了。
方箬轻笑了下,拍拍他的肩膀:“光耀是祖上的,你现在更要争气才是。”
作为围观群众的唐笙脑袋转得飞快,短暂地忘记了胯间的疼痛。
刚刚她还以为络腮胡感慨的过去和现在指的是他家现在落魄了,方箬这样一提,她反而听出些话外音来——这络腮胡有点瞧不上近来齐朝武功的意思。
唐笙冷不丁出声:“一朝塞外再燃烽火,陛下定会兴耀兴平气象,开疆拓土。我想,诸位大人也必将建功立业,封狼居胥。”
听闻声音的众人齐齐回头,吃痛的唐笙咧嘴一笑:“我也愿为各位大人驱使,勤加练武,马革裹尸还以报效陛下再造之恩。”
她这话说得让人心里舒坦,夸了一整串人。方箬会心一笑,大发慈悲让她边上凉快去。
*
每年京城第一场大雪过后,帝王便会召集亲兵比武,以发扬武宗朝的尚武气象。
秦玅观即位初期财政捉襟见肘,停了许多大型活动,今年这个是她即位后的第一场冬日较艺。恰逢年关将至,除夕家宴和新年赐宴也聚在了一起,整个禁宫都好似活了过来,没有一处不在忙碌。
唐笙是万千忙碌牛马中的一员,也是少见的要打两份工的牛马。
白天练完武跟着秦玅观的仪驾阖宫乱跑已经废了她大半条命,晚上还要睡檐角值夜,忙里偷闲思考怎么继续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
明日就是较艺大典了,秦玅观也不早睡,这个点了还在看奏折。
白天里人多,唐笙站得太远,想看她的血条很难,晚上她又被关在门外,秦玅观不召她,她根本进不去。
眼睛盯了几回门缝和窗沿,都没捕捉到秦玅观的身影,唐笙彻底失望了。
殿内许久没有动静,想来秦玅观并不在外间。唐笙探头探脑,隔着窗纸回忆秦玅观病倦的身影,看着模糊的光影感知到了殿内炭火的温暖,眼皮越来越沉重。
忽然,唐笙头上挨了一击。
她揉着脑袋回头看到
了走路几乎没声的方箬。
唐笙刚要开口,方箬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一会,方姑姑便推门出来了,朝方箬微颔首。紧接着,唐笙便被方箬提溜起来一路拎领子到了中庭。
“探听内殿,你胆子不小啊!”
唐笙揉着脖颈:“方大人,我只是想瞧瞧陛下歇息没,绝无二心。更何况,这个时候,陛下既未议事,又未出声,我能探听些什么?”
方箬本就是唬她,听她说得有理,面色稍霁。
“陛下已经歇下了。”方箬松了手,“我找你是来传令。”
帝王的诏令是要跪听的,胯疼腿疼膝盖疼的唐笙呲牙咧嘴地跪下:“奴婢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