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箬沉声:“明日早膳,唐笙陪侍。”
这意味着她靠值班换来的补觉泡汤了,她还得提早起床去侍奉秦玅观用早膳。
唐笙:“???”
“这是天大的恩典,旁人想要侍奉陛下用膳都未曾有几回。”方箬瞥见了她脸上闪过的震惊和委屈,面露不悦,“还不谢恩。”
唐笙微抿唇,心在滴血:“谢主隆恩。”
方箬满意了,负手身后:“明早是你执标旗?”
唐笙点头。他们执标旗的事先走了五六次路线了,唐笙就连自己站台阶的角度和两脚之间的距离都记的清清楚楚。
“我站第三阶。”唐笙答。
方箬清嗓:“好好执旗,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唐笙:“……”
这人嘴里大概是吐不出什么象牙了,每次说话都要刺挠下她。
送走了这尊大佛,唐笙终于得空躺回了温暖的耳房。
这些日子,宫女们白日更劳累了,晚间睡得都很沉,唐笙铺位左右的云霞和海曙也都没被她蹑手蹑脚的动作惊醒。
棉被里分外暖和,唐笙往下探手,果然摸到了带着余温的汤婆子。
只可惜,这带着善意温暖起来的卧铺她待不了太久。
天还未亮,唐笙便被方姑姑派来的人叫醒了,醒来时眼睛肿着,双眼皮撑成了单眼皮,走了两步头重脚轻,风一吹就能栽进雪堆了。
叫醒她的小宫娥眼熟她,知道她活多,好心扶她一把。
“多谢。”唐笙扯着嘴角,希望自己看起来能和善一点,结果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为了避免御前失仪,唐笙狠下心,用还带着冰碴子的水洗了把脸。结果出门后,脸和双手都被吹得又红又肿。
所幸路途也不远,在等候秦玅观洗漱期间,唐笙已然缓了过来,面色好了不少。她一边在脑子里顺着大典流程,一边提醒自己,待会见到秦玅观要记得看她的血条。
薄幕微动,装点在侧的玉饰叮当作响。一身干练戎装的秦玅观打帘出来了。
难得见到服色这样艳丽的秦玅观,唐笙眼前一亮。
窄袖红戎衣坠着织金云肩通袖膝襕云龙纹,很衬秦玅观的肤色,而明黄色的开襟罩甲又为她添了几分精神气,藏住了她眉眼间的病倦。
唐笙联想起一个成语——气宇轩昂。
殿内的宫娥跪成一片,齐声道:“陛下万安。”
秦玅观微颔首:“传膳吧。”
端着膳食等候已久的宫娥们鱼贯而入,碗碟一串接着一串摆满桌案,看得唐笙眼花缭乱。
秦玅观走近了,唐笙这才想起要看她的血条。她悄悄观察起圣颜,几日不见,怎么感觉秦玅观的下巴更尖了?好在血条没有什么变化,唐笙稍稍松了口气。
“都下去吧,唐笙留下。”秦玅观落了坐,摘下鞑帽。
唐笙被充满蒙元风格的鞑帽吸引了。
这鞑帽以皮缝制,留了圈毛锋,帽顶血红色的宝石格外显眼。唐笙连瞟好几下,偷感十足,秦玅观很快注意到了。
最后一次,唐笙对上了秦玅观的视线。
四目相对,分外尴尬。
唐笙脑子一抽,脱口道:“陛下,您今日这身……分外好看。”
第15章
这样直白的夸赞秦玅观还是过去在公主府上听过。
大齐开国时以玄色为尊,后又增添了明黄和绯红二色。秦玅观素不喜明艳,因而少着鲜艳色调的衣袍。
上一次如此夸赞她的人,还是她那为人谦谨的伴读,唐笙的姐姐,唐简。
这姊妹两个一个夸人含蓄凝练,一个直白粗放。秦玅观望着两张相似的面孔,心中生出些许惆怅。
她并未回应唐笙的话,而是道:“入座吧。”
预备给唐笙的是女帝席侧的一张小案,上面依照赐宴的仪制摆了六道御膳,与秦玅观面前的作比寒碜了不止一星半点,但相较于寻常百姓家已是奢华非常。
唐笙先谢恩,然后才诚惶诚恐地落了座。
“不必拘谨,随意便好。”秦玅观支颐,就这样侧头看她。
寒冬腊月,唐笙硬生生被盯得额角冒汗。
如今这世上,除了太后,恐怕没人敢在秦玅观面前先动筷了。
秦玅观见唐笙许久没有动作,意识到了这点,举箸叨了一片翠腌黄瓜到碟中。顶了一脑门汗的唐笙这才敢开始动作。
秦玅观换了瓷勺拨动面前的汤羹,墨绿色的扳指晃得唐笙忍不住抬眼。
唐笙又停筷了,巴巴的看着秦玅观。
她总是这样让人摸不清喜好,鲜少流露出情绪,只愿意将自己藏在阴翳下,静静审视面前人。
唐笙很害怕这样的人,明明年纪很轻却城府很深,同他们对话时候总觉得面前有无数道陷阱,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踩进去,被人暗下定义。
面前的秦玅观执掌生杀,随便一句话都能左右一条鲜
活生命的一生。唐笙在个阶层分明,剥削直白的世界待的一个多月,已经见识过了不少因为得罪了权贵阶层而被责打、拔舌,甚至赐死的宫女了。
唐笙真的很害怕她。
眼前人调整了扳指的位置,指腹摩挲着温润的宝石:“你退下吧。”
唐笙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秦玅观不高兴了,脖子上像是勒了条无形的细丝,此刻正在提拉。
“奴婢愚钝,还请陛下明示。”唐笙对于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但她也明白,秦玅观此刻并不准备降罪于她。
“朕要明示什么。”秦玅观指间的动作顿住了,“没什么可明示的。”
前段时间,唐笙在她面前用膳时,秦玅观惊奇于她的胃口,会好奇膳食的味道,因而用的膳食比往日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