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叫喊声愈发清晰。
意识瞬间回笼。
连清在唤我?他在唤我!
我不能死!
我不甘心!
还没有好好为自己而活,还没有对他说一声“多谢关照”,我怎么能这样死了?
“我自诩名医,以为每日让你按时服下汤药就能预防疫症,却不想你竟然……”
少年声音哽咽:“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留下,你一定要醒过来,求你,求你快点醒来……”
我能清晰地感知周围与身体的变化,但视野始终如同紧闭的门,将一切囚于黑暗。
我挣扎着,内心迫切地想睁开眼,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指尖依然剧痛,有温热的气息洒在我脸上。
连清早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哭声从旁边传来。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落下的——是他的眼泪。
好似干涸了很久很久的沙漠,毫无征兆地下起了一场暴雨,这一刻,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感情。
原来这个满目疮痍、没有亲人的世界,也并非一无是处啊!
至少,还有人在真心地期盼着我活着!
眼皮剧烈颤动,如同蛰伏已久的蝶在努力扇动翅膀,我猛地睁开眼,世界一片光亮。
一双好看却湿润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见我苏醒,这双眼睛里的悲伤瞬间消散,似有流星划过,炸开了欢喜的烟花。
“你终于醒了!”
青衣少年如释重负,松开了搭在我肩头的手。
我嘴角一勾,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他眼中犹有泪花闪烁,似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慌忙转身,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抹了抹脸。
我强撑着坐了起来。
“你小心手指……”他赶忙来扶我,关心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体……体力不支吗?也是,几天没吃饭了,我……我马上就去给你弄……弄吃的。”他有些结巴。
“连清。”许久不曾说话,我的声音嘶哑难听,“谢谢,谢谢你。”
说罢,环住对方腰间的手不自觉用力了几分。
连清微微颤抖,半晌,也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搂住。
“不用道谢,怪我,都怪我。”
我依偎在他胸前,听着那强壮有力的心跳声,一阵安心。
如果不是因为他,刚刚我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就那样死去,陪着亲人也不是不行,但,内心深处总觉得有些不甘。
阿爹阿娘是带着爱意让我降临在这世间的,她们给我取名“月婵”,是希望我这一生美好团圆。
她们带我看花开花落,听风声雨声,教我识文断字,传授我为人处世的道理,倾注满腔心血,只为告诉我——我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是她们爱的传承。
即使在那样阴暗绝望的天牢,她们仍不惜一切代价将我送走。
她们的心愿其实很简单,只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去看她们未能看遍的乾坤万象、日月山河。
季江叔叔为我改名“忘月”,静心师太赐我法号“摒尘”,都是希望我能忘却过去的伤痛,摒弃尘世纷扰,重新开始新生活。
可我,我做了什么?
我辜负了所有人的期盼,囿于仇恨,深陷往事不可自拔。
十年间一心想要报仇,仇人身死,郁郁寡欢,活得像个没有情感和自我的木偶……
这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这一生,应当要为自己而活啊!
想通了这些,我将脸紧紧贴在少年心口,汲取着这十八年来少有的温暖。
连清身子微微紧绷,心跳声响如擂鼓,周身散发的清幽药草香,更是想要让人一直沉溺其中。
“噗嗤。”
也不知过了多久,陌生女子的笑声传来,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睁开眼,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房间里还站着其她人。
方才光顾着想事情,没有注意到还有村民在场,突然被人撞破,羞愧难当,我赶紧和抱在一起的小医师分开。
原本盯着地面、掩袖偷笑的两名妇人,笑声更大了。
高个妇人满面红光,上前说道:“姑娘既已醒了,我们也不打扰了,饭菜晚些会送过来。”
说罢两人福了福身,一前一后出了门。
房门被贴心关上,发出“吱吖”一声轻响,屋内立刻安静下来。
我偷瞥了一眼连清,不料正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四目相对,我有些慌乱。
他唇角勾着浅浅的笑,起身走到桌前,从药箱中拿出了一卷纱布。
我躺了太久,浑身仿佛被人捶打过般酸痛难忍,快速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又重新靠回枕头上。
目光落在这间陌生的屋子内。
这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卧房——土黄色的墙壁,茅草搭成的屋顶,屋内除了一张床、一张大方桌、几张低矮的木椅外,再无其它家具。
方桌上摆着一个大药箱、一排闪着寒光的银针、各种颜色的药丸,以及半碗看起来有些骇人的浓稠的黑褐色药汁。
“手伸过来。”连清不知何时坐到了床边。
“做什么?”虽这么问,但我还是照做了,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