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比？”
朱瞻埈解下腕带，早有亲卫搬来沙盘。
李铁牛抓起把黄沙洒在沙盘中央：“九宫山地势公子知晓，去年剿匪折了两位千户。若给您三百新兵，如何破那八百匪寇？”
沙粒在李铁牛指间簌簌落下，堆出九座犬牙交错的山峰。
围观锦衣卫倒吸冷气。
这正是去年让朝廷颜面扫地的悬案，匪首”穿山甲”仗着溶洞密道神出鬼没，至今还在通缉榜上。
朱瞻埈忽然抬脚踢散沙堆，在场众人脸色骤变。
却见他拔出腰间雁翎刀，刀尖在沙盘上划出七道弧线：
“为何要攻山？派二十死士往东三十里烧了官仓，留件鞑靼服饰。”
“可...可这与剿匪何干？”李铁牛额头渗出冷汗。
“三日后山匪必会分兵劫掠官仓，此时你猜他们的密道出口...”
刀尖点在沙盘边缘的水潭标记上。
“让水性好的带火油进去，子时点火为号。”
沙盘旁的铜壶滴漏突然发出清脆声响。
李铁牛踉跄后退半步。
这与他当年苦思半月的破局之策不谋而合。
更可怕的是对方还加了驱虎吞狼之计。
官仓被劫必引卫所兵围剿，届时山匪将腹背受敌。
朱瞻埈突然逼近李铁牛耳畔：“李家村后山的祖坟，该添些新土了吧？”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李铁牛瞳孔猛地收缩。
他隐姓埋名十余载的往事，便是锦衣卫卷宗也记载模糊。
此刻秋风吹起朱瞻埈的袍角，露出腰间半块血色玉珏。
正是当年血洗李家村的马贼头目信物。
“卑职...愿为公子效死！”
李铁牛轰然跪地，青砖应声碎裂。
他身后百名锦衣卫齐刷刷单膝触地，甲胄碰撞声惊起满林宿鸟。
暴雨忽至。
朱瞻埈立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忽然扯过身旁龙旗掷入泥泞。
“记住！你们不是谁的狗，是大明最锋利的绣春刀！”
他靴底碾过旗面金线，却在众人惊呼声中挑起旗杆：“脏了又如何？”
电光撕裂天际，众人这才看清旗杆顶端暗藏的玄铁枪头。
朱瞻埈振臂一挥，龙旗裹着雨幕猎猎作响：“旗可污，魂不灭！”
“大明！大明！大明！”
吼声震得演武场兵器架嗡嗡作响。
张策望着雨中身影，突然想起三日前书房所见。
那叠关于每个锦衣卫身世的情报。
此刻正在暴雨中化作无形的锁链，将这两千虎贲死死捆在朱瞻埈的战车之上。
演武场上的呐喊声如雷霆翻滚，震耳欲聋。
朱瞻埈站在高台上，任由雨水冲刷脸颊。
这两千锦衣卫，如今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割裂这看似平静的京城，搅动风云。
然而，这股“新军”的崛起，却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不少官员指着鼻子，几乎是指着朱棣的鼻子大骂：“陛下！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如今二皇孙将其操练成军，置我大明军队于何地？置祖宗规矩于何地？！”
吏部尚书李广痛心疾首，白花花的胡子颤抖着：
“锦衣卫本就权势滔天，如今再拥兵权，岂非尾大不掉？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解散这支所谓的‘新军’！”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附和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了金銮殿的琉璃瓦。
朱棣端坐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些老家伙，平时一个个在他面前装得跟孙子似的。
现在倒是胆子肥了，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锦衣卫如何，朕说了算！”朱棣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瞻埈乃朕之皇孙，他训练锦衣卫，是为了保家卫国，何错之有？！”
“陛下，锦衣卫职责在于监察百官，缉拿要犯，岂可参与军务？”
陈懋梗着脖子，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此例一开，日后厂卫皆可效仿，届时朝纲混乱，国将不国啊！”
“陈懋，你这是在教朕做事？”
朱棣眯起眼睛，眼中寒光闪烁。
陈懋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倒在地：“臣不敢！臣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瞻埈抢了你们的饭碗？”
朱棣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殿中众人，语气森然。
“还是说，你们是怕他查到你们的头上？！”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不少官员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们之中，谁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锦衣卫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朱棣看着这些吓得屁滚尿流的官员，心中一阵厌烦。
这些所谓的忠臣，一个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
“朕意已决，此事休要再提！”
朱棣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这些老家伙，一个个肚子里弯弯绕绕比他当年打下的城池还多。
真当他老糊涂了不成？
瞻埈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有点他年轻时的影子，就是不知道这练兵的本事，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是个实打实的。
散朝之后，朱棣也没回宫，心里跟猫抓似的，痒痒得厉害。
他摆摆手，示意王忠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悄摸摸地出了宫，直奔朱瞻埈的校场。
“王忠啊，你说这瞻埈，能练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朱棣边走边问。
他自己都没察觉自模样己现在的期待。
王忠躬着身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心翼翼地答道：
“二皇孙天资聪颖，想来不会让陛下失望。”
“天资聪颖？他那点小聪明，也就骗骗太子那老好人。”
朱棣嗤笑一声：“朕可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花拳绣腿可糊弄不了朕！”
……
校场就在眼前。
震天的喊杀声夹杂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朱棣眉头一挑，这气势，倒还真有点意思。
他猫着腰，躲在一堆草垛后面，偷偷往里瞧。
只见校场上，两千锦衣卫分成数个小队，正进行着激烈的对抗训练。
他们身手矫健，招式凌厉，配合默契。
哪还有半点平日里在京城耀武扬威的模样？
朱棣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评几句：
“这小子，有点意思啊！这招式，狠辣果决，战场上能保命！”
王忠在一旁附和道：“陛下圣明，二皇孙果然是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