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干主义 作品

第六章

那日先生回翰林院后,七皇子赵立对他的小陪读祁寒怒道:“你去那书案前把羞字给我写三百遍,不写完不许吃饭!”

祁寒不知自己怎么惹怒了他,昨日也是,自己也没做什么,他就气急败坏了,不过这话祁寒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他朝七皇子行了礼,诺诺地道:“奴才遵命。”

书房内有陪读的书案,虽不及七皇子的,可祁寒来昭阳殿后头一回落笔,写的内容不太好,不过他还是很有兴致。

他在这罚写,七皇子却没走,就看着他,祁寒没办法只能执了笔就开始写。

“羞”字,两点三横一撇,再藏一个丑字,祁寒觉得自己现在就挺“丑”的,有生之年居然会被男子骂不知羞。

赵立看着这陪读落字还挺洒脱,特意走近了瞧,发现这弱不经风的人写的还不错,笔锋有劲,跟他本人的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站立在祁寒的身后,看他把那羞字写的自己都快不认识了,他偏移目光又落在了祁寒的束发上,这人总把头发束的松松垮垮的,除了来昭阳殿的第一天,束的高高的看着很有精神气,这几日人看着就很邋遢,他想这人怎连个头发都束不好?

赵立也不知怎么回事,叫了声他的名字,“祁寒。”

祁寒知道赵立在自己身后,他是盘腿坐在地上的,他回头看赵立还得把头仰起来,他以为赵立又想了什么招要让他指使他做。

他疑惑的问道:“七皇子怎么了?”

他转过头来,头发向一边倾斜,露出一小截儿白颈,晃得赵立眼疼,祁寒太瘦了,一身布衣裹他身上都是松的,少年的锁骨凸出来,留下一个浅浅的窝。

赵立一时就忘了自己叫祁寒是要做什么,两人无声的对望着,赵立看他只能看到一片白色,这人怎么比女子还白!

他把长袖一挥,大有发脾气的架势。

祁寒不知他怎么又生气了,脸都气红了。他还在想自己会如何被严惩,赵立丢下一句“不知羞”就走了。

祁寒这一整天就没弄明白自己哪里不知羞了,除了说他好看。

可他不高兴之后自己就没说了啊。

他闷闷的埋头接着写羞字,心里却一直在想:哪里羞?到底哪里羞!

他写完那三百个羞字回赵立寝宫时,赵立正在用膳,他放低脚步声走到宫女一旁站着,哪知道这七皇子不肯放过他。

他看祁寒和夏春两人身上一眼,随意地说道:“夏春,给他束发。”

夏春跟祁寒都没明白他这话的用意,还是夏春先反应过来应了声。

祁寒呆愣的跟着夏春去了七皇子的梳妆台,那椅凳他是真不敢坐,赵立的视线又看过来,“让你坐就坐,扭扭捏捏的像个女子!”

许是赵立这句话的作用,祁寒坐了。

他一坐下夏春就开始为他束发,他原先束发的发髻是苏木苏方二人去集市给他买的,朴素的灰色。

现在夏春将它取下来,用七皇子的发髻给自己束发,红色的底金黄色的刺绣,祁寒觉得自己脑袋都重了几分。

这头发刚束好,赵立又开口了:“你今年多大?”

“回七皇子的话,奴才未满十五。”

赵立想起二人初见时他的确是束着发的,他问道:“那你没到束发之年束什么发?”

祁寒来到昭阳殿,被赵立踢时没哭,被饿晕倒也没哭,被赵立冠以污蔑之词也没哭,可现在他却立马红了眼眶,大有眼泪要掉下来的样子。

就在赵立以为他要哭的时候,他吸两下鼻子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了。

祁寒道:“我阿兄说来了宫里没人给我束发,所以先提前让我学了。”

赵立一听这孩子还有点可怜,他又问:“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大寒之日。”

现在才刚入秋,还有大半年。

他又对夏春道:“给他把头发拆了,小孩就得有小孩样,什么年龄梳什么头发。”

夏春照做,把那刚束好的发又拆掉,然后祁寒看着夏春给自己扎了两个羊角,他又变回十四岁了。

赵立看着他这模样觉得喜庆,连祁寒‘不知羞’这么严重的问题都忘了,命令道:“以后每早就来我这让夏春给你扎头发,等大寒一过,到时该如何就如何。”

祁寒怎敢说反驳的话,尽量提高音量答道:“是,奴才谢过七皇子。”

赵立心情大好,对他道:“行,过来吃饭吧。”

祁寒从梳妆台走过去,不忘拿走他那灰色的发髻,那可是阿兄们买给他的。

因为扎了两个羊角的缘故,祁寒走路时那辫子都一晃一晃的,夏春自他身后看都乐得拿手掩笑。

祁寒吃饭时赵立也没离开,盯着那俩小辫就移不开视线了。

这一看还发现了祁寒的食量真的很小,而且只吃自己身旁的菜,中间的菜他筷子都不动一下。

“那参鸡汤最是补身子,你不喜欢?”

祁寒困惑的看着赵立,想不通七皇子怎还关心自己的吃食。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才答:“没有不喜欢,有吃的我就很知足了,吃什么都一样的。”

这怎么会一样?赵立觉得这总角少年就是胡说,那寻常百姓跟皇帝吃的能比吗?

他为难祁寒:“那你吃个鸡腿,再喝点汤。”

祁寒差不多已经饱了,可赵立坐在旁边守着他,他无奈的夹起一个鸡腿,赵立盯着他吃完看他喝了鸡汤才心满意足的去休息。

祁寒扶着肚子回了自己房间,他把那布条缠在手腕上,算是把阿兄们随身记挂着。

他睡着前又想到赵立,觉得赵立这人并不坏,愿意给他吃,给他房间住,还给他自己的私物。

他甚至开始心有奢望,如果赵立不骂他就更好了。

祁寒擡手摸了摸绕在发丝上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