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裴忌或许也能。
但若真是这样,他一想着自己死前那般难看的样子或许也被裴忌看见,又觉得有几分难堪,便更想不通裴忌对他这么好的原因。
裴忌……难道真的会喜欢一个太监吗?
他这副残缺的身子,跟谁比都是比不过的,性格也差,脾气也差,还看上去做了背弃裴忌的事——
李道生最近又接了一个案子,到了深夜才有时间回来,三皇子倒是想送他一副宅邸,他前世为了气裴忌,想着收了便收了,这一世,却被他拒绝。
他还是回到了这个破落的小院子里,捧着烛火点燃床边的灯,床上是还在昏睡的男人。
看着这幅安静甚至有点苍白的睡颜,李道生俯下身,趴到他的胸口处,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轻声道:“……小混账,再不醒来,我就派人把你丢到乱葬岗去。”
他记得清清楚楚,裴忌这时候,才十九岁。
及冠礼都还没有过,便算不得真正的成年男子。
李道生倒是比他大上几岁,只可惜他自己无父无母的,也没有过及冠礼。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想要如往常一般一夜安眠,却不知过了多久,快要睡着之时,耳边忽然传来胸腔里的两声咳嗽。
李道生倏然睁开眼,坐起身,便见裴忌显然已经醒了,只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道生来不及感受胸腔中的喜悦,便立即给他倒了一杯水,裴忌却陡然握住他的手,并没有立即喝下去的意思。
裴忌才刚刚醒来,大脑不够清醒,他强行止住咳嗽,抬起眼盯着面前这个人,月光昏黑,依旧清晰。
隐隐泛着金光的眼眸好像晃动了一下,就这样像曾经无数次一样,把他的轮廓他的面庞都仔细地映在眼里。
幽冷的月光罩在这个人熟悉又好看的面庞上,裴忌才终于确认眼前的李道生不是自己的幻觉,也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他已经说不出什么好话,最重要的人就坐在眼前,他也不想问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最后只如往常一般出声讥讽,扯起的唇角却不如往常那般淡然,反倒十分勉强:“我还以为,小九公公……不会再踏入我这破烂地方一步了。”
言语之间带着轻微的嘲讽,李道生却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看着他不语。
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只是看着相同的月光照在这个人脸上,什么焦躁羞耻的复杂情绪便都散尽了。
他出奇的安静,看着那双总让他迷恋的眼睛,一反常态地捉住裴忌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间,忽然道:“……裴大人,昏迷了七天,你都记起来了吗。”
裴忌瞳孔一震,指尖微蜷,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有点不敢置信,又小心翼翼地试探起来:“……司公?”
李道生侧过头,皱了下眉,眉眼间倒是有着几分熟悉的阴狠冰冷,声音却低:“……嗯。”
竟然真的承认了。
这下,无措的人便换成了裴忌。
他瞳孔紧缩着,把人朝自己拉近了一点,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声音都哑了,却仿佛还是有点不相信:“真的是司公?是李道生?”
这怀疑的语气倒让阉人不高兴了,他把男人推开了些,刚才的温情转瞬即逝,眸子寒凉,冷讥一声:“怎么,裴大人只喜欢这个时候看上去性子纯良的小九,就不喜欢后来狠毒无情的李道生?”
裴忌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他想到这个地方了,本能地把人拢进怀中,毛茸茸的脑袋在怀中拱了两下:“……不是的。”
小裴公子本来脑子就不太清醒,此刻把脑袋搁在人身上,更是委屈巴巴,“明明是司公先不要我的,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前世的李道生和裴忌针锋相对也就罢了,相处起来也总是留下一身伤痕,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心也跟着软下来,面上却还装着冷硬。
他蹙了下眉头,低声呵斥:“还不是因为你这小混帐日日发疯,冬日里都让我疼得起不来床,浑身上下咬的都是痕迹,见人都见不得,你还指望我给你什么好脸色。”
裴忌原来确实强迫的时候多,心里又怀着怨恨,一点学不会疼惜,折腾人折腾得厉害,无论这人怎样骂他咬他,也是绝对不会停的。
他或许还是曾经的那个裴忌,但在这一刻,又不完全是曾经的那个裴忌。
他在很多方面仍然有着些属于少年人的的茫然,却又不是真正的少年人,已经知道,李道生吃软不吃硬。
他捧着李道生的脸,慢慢的凑近,见李道生垂眸避开,露出一个甜丝丝的邪笑:“……既然如此,那司公为何为我而死。”
这话一出,李道生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猛地站起身,甩开他,皱眉冷淡道:“我看你的脑子还没清醒,我去请几位太医给你看看,也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