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在典当行被羞辱
典当行的老先生的小本子上,记录的东西密密麻麻。各种书法家,画家的作品的拍卖价格,时间和地点以及拍卖行的名字,画家作品的增值,升值空间如何,都记在上面。
鉴定师老先生又把一位四十多岁的,西装革履,皮鞋铮亮的中年秃头风险评估师叫来,他们当着福松涛的面,鬼鬼祟祟地耳语了大半天。
风险评估师脸很白,眼睛神采奕奕,胡须刮得像杀猪后,猪毛被刮子刮得超级干净一样。他带着一种不为人知的神秘的笑看着福松涛,不,应该是一种意味深长的笑。那满口的黄牙齿和白脸对比分明。
福松涛被这个风险评估师看得有些发毛,发颤,甚至发怵。他明白,自己的画作这次只做短时间的抵押,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
鉴定师老先生又换回他原来的金边眼镜,一脸不容置疑的态度:
“如果想抵押—贷款,只能一幅作品抵押三千。你看着办吧,现在全世界都在闹金融危机,我们典当行的生意也不景气。再加上你的画作目前没有被国家博物馆收藏,只是以前在苏富秋季拍卖会上拍出过一次高价。”
福松涛内心在滴血,这是他初出道的画作价格,这是他曾经托付朋友公开拍卖的价格。
福松涛听朋友说过,典当行的利润大概在百分之十五以上。这鉴定师老先生,也太会来事了吧?吃肉肉连骨头都不吐的老头,牙口真不是盖的。
老先生居然把福松涛画作的价格压回他刚出道的价格,难道他没有看过大洋彼岸自己作品的拍卖价?那可是八九位数字的价格。
难道老先生这老头耳聋眼瞎,他竟然不知道我福松涛的作品已经严禁出境出售吗?
真是人倒霉的时候,什么都被别人低看一眼。虽然自己的画作,不如李可染的山水,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比不上这些大咖画家,好歹自己的部分画作也是国家不准出境出售的啊!
如果这老头只给三千一幅,自己这手中的画作,比厕纸多不了多少钱,就如一瓢汤被放进一口大缸,一瓢盐,放进大海,连水都打不浑。
一二十幅作品,能抵押几块钱?对于庞大的缺口,杯水车薪啊。
这也太小看人啦吧?打发叫花子吧。福松涛觉得,这个价格,是对他本人和作品的侮辱,也是他作为一名知名画家的耻辱。
福松涛看了一眼鉴定师老先生和西装革履的风险评估师。他们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姿态,自己就是一个伏在地上乞食的乞丐。他们只差说:嗟!来食。
福松涛有些无奈和伤感,更多是一种愤怒。他气鼓鼓地准备裹好自己的画轴,系上绳子,带着自己的画作离开典当行。
“喂,小伙子,加价一千,你看怎么样?”鉴定师老先生赶紧制止福松涛的动作,一双松树皮似的老手,按住福松涛的手臂。
接触的瞬间,福松涛全身起鸡皮疙瘩,他赶紧甩掉对方松鼠皮的手。他也不回答对方的问话,继续快速地裹好被打开的画轴,系上绳子。
“6000元一幅,如何?”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用说了,这是典当行风险评估师的声音,甚至有点女人的声音的味道。
福松涛依旧没有回答,没有理睬对方,他感到厌恶至极。他甚至感觉耳廓有些不适,仿佛若干蚂蚁或者恶虫在撕咬。
人是要尊严的,对于一个成熟画家来说。这画作,本是他的命根子,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它的价值。如今却拿出来换钱,是画家的耻辱。
如果不是为了公司的员工工资,他才不会这么低三下四地来抵押自己的画作呢!
然后,福松涛头也没有回,抱着一大捆画作,径直走出典当行的大门。
“哎,小伙子,回来,咱们好好谈谈如何?”鉴定师老先生的嘶哑的声音在福松涛身后响起。
“小伙子,给你加到一万!回来谈嘛,跑什么跑?”风险评估师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随着风吹进福松涛的耳朵里。
真正的艺术是无价的。福松涛并没有理会对方,走得更加急。他要远离给他带来伤害的地方,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来到一个拐弯处,发现对方并没有追来,他松了口气。他又有些后悔。回到画院,如何面对那凶巴巴的房东老太呢?
但是,他还是坚定地抱着一大堆画作往回走。他自己知道,自己有些赌气。
风咋起,像钢刀一样刮着他的脸。把他一蓬乱发吹得更乱,他管不了风,任凭风胡乱地吹。
他的画家艺术气质,在这一刻,抵达一个真正艺术家的巅峰。
回到画院,福松涛像一个小偷一样,四下瞄了几眼,还好没有遇到拦门的房东老太。如果遇到房东老太再次催租,他不知道又该如何跟人家解释。
他感觉自己现在变成一个爱撒谎的人,而且撒谎从不脸红。今天说过一个周交房租。被房东老太逮住的时候,就说,过两天一定交上房租。他感觉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仿佛贴了一层厚厚的磁砖,比八达岭上长城上那砖墙还厚。
他独自一人的时候,自言自语道:哎,他姥姥的,活着真难,创业真他姥姥的艰难。真是应了那句古话,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
但是,他转念又一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还年轻,不要信命,也许这只是短暂的困难,所有的困境,总会熬过去的!
既然房东老太太今天没有来堵门,好歹可以暂时喘口气。
旋即,几他个猫步回到画院里面,藏好自己的画作。他通常把自己的画作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温暖姑娘。
之后,他又走回大门前,关好大门。然后,他像一只慵懒的猫,蜷缩在画院一个角落极小的沙发上,他开始复盘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突然,福松涛想到了温暖。温暖这个姑娘,自从回福建后,一点消息都没有。温暖,这可是他最后翻盘的希望。
福松涛希望,温暖带回200万投资款。他们温家家族企业的雄厚的经济实力,这只是一个极小的数字。
福松涛有个坚定的信念。他坚信,自己的企业只是一棵小树苗,现在遇到很大的风暴,处于被连根拔起的死亡的边缘,但并没有死去。
有的企业刚刚开始起步,就中途夭折或者胎死腹中;有的企业历经大风大浪,依旧活着,甚至越活越强大。不管怎么说,存在这些现象,其实都非常正常和合理的,存在即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