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枝节
姚珞珞一行四人来到前厅，徐远申身上还穿着官服，乌纱帽摆在手边，面沉如水，眸底隐隐流动着怒意，仔细看，还有些许慌张。本文搜：狐恋文学 免费阅读
厅中央横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白布下面凹凸起伏，放着的正是清澜姑娘的尸身。
虞夫人坐在徐远申旁边，眉眼忧虑，正在低声同他说些什么。
姚珞珞带着翠竹和冬青，站在人群最后。墨白将人领到，便悄无声息地回到徐远申身边。
这点小小动作并未引得堂上两位侧目，虞夫人应当是提起了梅蕊失踪之事，视线不时看向站在下首的月姨娘。
徐远申听罢来龙去脉，招了招手，将月姨娘召到近前，语调堪称温和。
“月儿，我且问你，梅蕊同你说她去了何处？”
面对徐远申，见月身上那副凌人的气势淡去不少，多了些摇摇欲坠的脆弱，惹人怜惜。
见月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同早上对虞夫人的解释一般无二：
“蕊儿同我说，老爷赐了她回乡省亲的恩典，天不亮便收拾行囊，出府去了。”
“当时妾并未起身相送，只迷糊听见房门响了两声。蕊儿出门之后究竟去了哪里，妾确实不知。”
大约是指望着徐远申替她主持公道、洗脱清白，见月的解释更加详细，只是对梅蕊的下落仍旧一无所知。
徐远申眉心狠狠跳动几下，深吸一口气，却终究没能控制住怒意，抓起手边茶盏，猛地砸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茶杯炸裂，碎片四散开来。
众人立时噤声，距离徐远申最近的虞夫人和月姨娘更是呼吸一滞，脸色瞬间苍白。
他从未许过梅蕊什么回乡省亲的恩典，定是她杀人出逃之时，为糊弄见月随口扯的谎。
现下人已不见，定然是做贼心虚，想必清澜受害，梅蕊便是始作俑者。
徐远申稍作思索，侧头吩咐墨白，叫今日守门的小厮上前回话。
不多时，人群中走出五六个垂头缩肩的小厮。
徐远申一一打量过去，沉声问道：
“今日清晨，你们可有谁见到蕊姨娘出府？”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摇了摇头，齐声回道：
“回老爷，小的们未曾见过。”
这梅蕊素常性子泼辣，却也只是个弱质女流，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
徐远申一掌拍在案几上，质问道：
“难不成蕊姨娘插上翅膀飞走了不成，可是你们玩忽职守？”
徐远申气势迫人，目光沉甸甸地落在面前一排小厮身上，压得他们弯了膝盖。
小厮们伏拜在地，叩头如捣蒜：
“老爷明察！小人们当真是整夜眼也不眨地守门，的确未曾见到姨娘身影……”
没出声的其余几人缩在地上抖若筛糠，更是连一句囫囵辩驳都说不出来。
徐远申眉心纠结，虞夫人敛眉思索片刻，在旁适时谏言：
“老爷，莫不是蕊姨娘乔装打扮、掩人耳目，扮作丫鬟小厮溜了出去？”
虞夫人猜测不无道理，徐府夜间虽有门禁，总有性子野的下人想法子夜半偷溜出去找乐子。
只要不误了第二天当差，便是无伤大雅，主子们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徐远申再问，凑巧得很，昨天夜里居然没有一人出过府。
眼见从他们口中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徐远申恹恹摆了摆手，几人心惊胆战地滚回了人群。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地上的担架上，方才回府闻听出事，他曾掀开白布瞧了一眼。
想他早些年也曾随陛下上过几次战场，折戟沉沙的场面见过不少，乍一瞧见清澜的死状，仍是胸中一滞。
凶手不是简简单单地取人性命，而是恨极怨极地将之虐杀。
下手如此狠毒，实在不像久居后宅内院的妇人的手笔。若非恰巧在这关头，梅蕊不见了踪影，徐远申未必会怀疑到自家人头上。
这个想法一出，有什么模糊的念头在徐远申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抹灵光来去匆匆，徐远申皱眉回想片刻，一无所获。
他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如今阖府上下都等着他吩咐，最要紧的事情，是如何处置清澜的尸身。
一直放在府上不是办法，又不好匆匆埋了。徐远申只觉额角隐隐作痛，沉默片刻，吩咐下人先将人抬回去。
如今已是夏日，尸身若放在室温下，要不了一日时间便要腐烂。虞夫人叮嘱下人到地库多取些冰放在尸体周围，再着人看着，每隔一个时辰便换一回。
徐远申起身去了书房。
虽然尚且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梅蕊便是杀害清澜的凶手，但根据种种迹象，暂且只能如此推断。
徐远申对所谓真相并不在意，他们这等门户，家里莫名没了一两人的性命，实在不值一提。
需要顾忌的是清澜和梅蕊背后之人。
如今太子和七皇子送来的人一死一失踪，且清澜死状凄惨，徐远申需得想个两全的法子，给双方一个交代。
徐远申离开后，其余人也在虞夫人的吩咐下各自散去。
姚珞珞始终站在人群中，旁观事态发展。如今看来，梅蕊是凶手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只有一点，姚珞珞有些想不通。
她无意掺和这件事，因此只在心中暗自思索。姚珞珞心里想着事情，不小心碰到身边人的肩膀。
回过神来，先听到一声冷淡的道歉。
“抱歉，大小姐。”
是月姨娘。
姚珞珞笑了笑：“是我未曾注意，该我道歉才是。”
月姨娘依旧冷淡地点了点头，从姚珞珞身边擦身而过。
姚珞珞无意识将视线放在她的背影上，余光一闪，似是瞧见了什么东西。
她皱了皱眉，面露困惑之色。
是她看错？还是记忆有误？
姚珞珞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似是想要将方才惊鸿一瞥辨认分明，刚刚迈出半步，理智骤然回笼，脚步便生生顿在原地。
莫生枝节。
见月的身影便袅袅婷婷远去了。
看人走远，姚珞珞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向术雅苑走去。
眼见快要到门口，姚珞珞心痒难耐，实在没忍住，将翠竹叫来身边，低声耳语，吩咐了几句。
“……小心些，千万别被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