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三月会悄悄侧头,去看黑瞎子的侧脸,那样能隐约看见他墨镜下的眼睛,不过仅是个轮廓。本文免费搜索: 打开它 dakaita.com
心里想的东西总会在那时候散开。
她长大了,可他一点都没有老,完全还是带她回家时的样子。她知道这么多年的平安是他们用多少心力换来的,更知道自己属于孩童的依恋,渐渐变了。有一些感情,不属于小孩子了。
每次看,黑瞎子每次都发现,但又假装不知道,称她毫无防备,不轻不重弹她脑门一下。她走着神,每每被吓到倒抽冷气。黑瞎子笑着说:
“黑爷我丰神俊朗的,不能白给你看那么久啊。晚上得加菜。”
有些时候,三月去为她娘跳舞。她娘一点点教的,那不知名的舞步,在她脚下飞旋着,黑瞎子带上小提琴伴奏,看着她。一次次来溪谷,越跳越柔漫,小孩子的身体伸展成姑娘的样子。
太阳落了就回家。三人并行着,一路踩着黄昏的发梢。
之后几年,三月又跟着两人下了几次斗,经验攒了不少,“狐仙显灵”却再没有出现过。三月一度怀疑自己的直觉随着年龄增长消失了,但事实上,那几年确实是风平浪静。
一日三餐,暮鼓晨钟,没有波澜。平安顺遂这个词,原本是真的奢望过。
直到那年三月初,三月快要十九岁。
到了正午,三人坐在桌上掰豆角,黑瞎子上一秒还乐不可支地给三月讲道上八卦,话说了一半,停了。他突然就晕了过去,往地上倒去,张起灵立刻伸手把他扶住,可右手一用力就一阵麻痛,张起灵自己也脚下不稳,勉强扶着黑瞎子单膝跪下,另一手撑地,弯下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三月还坐在那儿,怔怔看着张起灵面前的血。
几秒钟后她从震惊带来的麻痹里脱开,先扶张起灵平躺在地上,又颤抖着手去试黑瞎子的脉搏。黑瞎子的嘴角也溢出了血,没有知觉,前后不到一分钟,脉搏已有减弱的迹象。三月立刻准备给他心肺复苏,手刚按上他身体,又觉得不对,闭上眼睛,用尽全力调动自己的特殊感官,没感受到蛊。
可他的症状太像烈蛊发作了。
这时候,张起灵屏着一口气强撑,扯了扯三月衣角,手指向院子外。
三月顺着他指的方向转身,看见二十多人整齐地走来,都穿洁白的长衣,那眼神却像地狱里爬出的人。
第26章 鬼蛊 (二十九)换命
是谁?
头脑还空白着,三月靠着身体训练出的警觉跑去桌边,飞快组装起正拆开保养的手枪,拉开保险,挡在黑瞎子和张起灵前面,举起枪对准了来人。
“什么人!”她朝他们喊。
走在前面的一个男人发出一阵指甲刮木板一样难听的笑声,像领头的,看了看她手里的枪,脚步完全没停,喃喃说:
“什么人?要被你害死的人,我的孩子……
“看清楚了。我们是你的族人,血脉相连。鬼蛊,鬼蛊,这一天终于被我等到了。你娘那无耻的叛徒当年带走了你。你离开巫族的土地,事情在当时就无可挽回。巫族此后就衰败了,内乱不断,疫病四起……都因为你。剩下的族人,这些年陆续聚集,最后决定去追寻同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到你,杀了你。
“鬼蛊。你的死,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砰”的一声枪响,领头人脚前的石块被子弹打得炸开来,他不得不停下。
“你们作孽,还敢说我娘是叛徒,再提她一句试试!”因为情绪波动,三月的声音发着颤。
“好,好。不说你娘,那就说说你身边的这两个汉人。”那领头人看着脚前的石头,笑起来,疯子似的,他身后的人却一言不发,木然盯着三月。
他指着黑瞎子和张起灵,说:“他们与你感情很深,是不是?现在他们要死了,你救不救?”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领头人笑得更厉害,说:“当年靠着散碎传言,大海捞针地找到了你,可这两个人把你保护的太好了,蛊毒又对你不起作用,所以最后,我们换了法子。”
“说来不复杂。不过是趁你们不在潜进这院子,带回了你们三人的头发,然后向他们两个下蛊。”
“不可能,”三月的枪抬起来,对准了他的头,说:“只靠人的头发,根本下不了烈蛊。”
“真不可能吗?”他梦呓一样回:“你娘当年在族里位分很高,这些她不会不知道。她没与你说过人蛊?”
想仅用一点人身上的东西下能害命的烈蛊,除非,用一种所有蛊师提都不能提的禁术。
人蛊。所有蛊中最阴毒的一种,因无法直接接触下蛊对象,就要找活人作替身。替身要在虫堆中受尽折磨,喝下各种药物后,被活着烧死。人蛊即成。
“碰了禁术,你们以为自己会有好下场?”三月拿枪的手开始发麻。
“那都不重要。只要你能死,一切也许还能重来。”他说。
“就为了威胁我,你们活活折磨死两个人?”
“不,孩子。是三个。”领头人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我的小美人。猜猜,人蛊的母虫,现在在谁身上?”
当三月终于意识到自己面临怎样的局面时,全身突然一软,双手才拿得住枪。
人蛊阴损到极致,无药可解。他们没法给她下毒蛊,就把母虫放到了她身上。子虫已生效,想救人,只有杀死母虫,破蛊。
“吓着了?没关系,我再与你说一遍。你死,这两个汉人活。你活,他们死。来吧,看看你在乎的人,被你害成了什么样?跟我们走,去你该去的地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