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好热?”
她一停。本文免费搜索: 打开它 dakaita.com
别过头,才又低低说:
“都热。”
“那你等在这儿是……”
“你来做什么,我就等什么。”她的声音逐渐坚定。
“我来……所以你,你也……你也,爱,爱我么?”他越发地吞吐,仿佛喝酒喝木了舌头。
“不然我为何等?”
“你就不能亲口说一句?”
“那我也爱你。”
少爷完全呆愣了。笑不是哭也不是。因为她说这话时声音里竟听不出丝毫感情,漠然如一句旁白。
罢了,罢了。他捡回来的人,他再带出去,她愿意便好,还多想什么?再想,天就亮了。总之他已在还朦胧的年纪爱她爱得一清二楚,如黑白水墨画里早早绽开一朵三月的红桃花。
翻墙难不倒他们。从跳下齐王府院墙站到大街上,再到迎着夜风开始拼命地向南方奔跑,两人的手再未松开,十指相扣,体温交互。
齐王府里全程一片静寂,沉睡的大院似乎默认了一场私奔。一直跑到三月的速度慢下来,喘息声越来越重,少爷才领着她在一个收起的小摊旁坐下,靠着布满灰的棚子,汗水迟到地渗出,颗颗在月光下晶莹。
少爷喘匀了气,还是不放开她的手,低头开始闷闷地低笑,笑得止不住。好一会儿,猜想着三月该问他“笑什么”了,没曾想他一抬头,才发现三月那木然的神情早就消失了,一直盯着他看,汗水与她眼中的泪一同流下来。
他又愣了。立刻敛住笑,又不知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你不是该刚才告白时哭么。话本儿里都这么写的。”
三月没接他的怪话,哽咽着自顾自问:
“你真不做王爷了?”
“如果当了王爷就不能娶你,那就不做。”他沉声答。
半晌,他喉头一紧,咽了口口水,又问:“你……难道只是以后想做福晋?你后悔了吗?”
“你……!”
她被说恼了,眉头一皱,反驳的话被哽咽尽数盖去,泪珠又一滴接一滴滚下来,在那俊脸上下起小雨。
少爷从小就看不得她哭,她一哭就牵着他的心四下乱颤,这下彻底忙乱了,生怕她反悔和自己私奔,安慰讨好的话曾经日日说得那么顺口,如今在舌头上上下翻滚几遍,一个字都吐不出。
最终只得小心翼翼把她揽进怀里,让她头靠着他已宽厚起来的肩膀,用袖子轻轻给她擦着泪,体温替他把话都说了。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翻起,混沌的夜色换成灰白,仿佛老天半睁的眼藏在云后凝视情人。
三月不哭了。开口时声音却还是抖的,问他:
“我们去哪里?”
“不知道,但你说过你从南方来。我带你回家。”
“可我不知道我家在哪儿。”
“我就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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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当日新郎带着自己的小青梅出逃,实属丑事,女方气得当场悔婚,齐王府这边百般的赔不是,事总算是了了。只是少爷和三月从此没了踪影。老王爷成天口中骂着少爷不孝子,可毕竟是独子,从小又养尊处优的,说不忧心是假的。夫人更是,一想到他在外边风餐露宿受罪就觉得心抽着疼,还要劝着老爷别动了肝火,夫妻俩互相劝慰,实则都半点放不下心。
另一边,少爷和三月一路奔波辗转到了南方的一个小县城,地方不大水土景致却都很好,两人一落脚就认定了这儿,当即当了些配饰衣物,一合计,开了个小蜜饯铺,专卖蜜饯糕点一类零嘴,起因是三月爱吃这些。
白日里不咸不淡地做生意,手头紧了些笑脸却多了,周围的人渐渐都听说了开蜜饯铺的那对恩爱小夫妻,去他们那儿称点零嘴,听两人笑闹着说两句话,特别是看老板娘那水亮的眼睛笑得眯起来,就觉着还未吃到糖,口里便是甜的。
到了晚上,两人睡前躺在略嫌窄的老木床上闲聊,三月窝在少爷怀里,白日的事说尽了,少爷总还爱翻她旧账,故意逗她:
“你说你,你心里也有我前些年怎不早说?我藏得好生累。”
“我算是想明白了,那晚上我来找你,你装得跟节木头似的,其实是又害臊又一直生怕我不要你了?那时都跑出来了才开始哭,弄得我心慌了好久想着别是委屈了你,结果过那么久了你才告诉我,是给我感动哭了?真是小没良心啊……”
一说起这些三月就找不到话接,也不嫌闷,头埋在他怀里。实则哪儿是不愿意听,是想起来都臊得慌,不愿让他看见自己又红了脸。
少爷喜欢看她害羞。在他眼里,她含羞和含春的模样总有相似处,年轻火正盛,往往聊着聊着,说话声就小,呼吸声就重,被子在半推半就的纠缠里翻起几个浪花,老木床开始不堪重负地吱呀吱呀响。
两年后,两人的踪迹还是被府里发现。老王爷和夫人冷静下来后担心的只有孩子的安危了,再加上夫人心里其实也疼三月,便劝老爷,说孩子大了,爱娶谁就娶谁罢。这时日,说到头就是大厦将倾,又不用靠他联姻来结什么两姓之好了,无非是想他找个好姑娘过日子。能为个汉人丫头放弃一切这么久都不反悔,想来定是真心喜欢。再说,就这一个儿子,他真铁了心不回来,难不成将来把齐王府拱手让人?
老王爷明知有理,终是点了头。于是夫人修书一封差人送去那小小的蜜饯铺,情真意切,信上写明彻底同意了他二人的婚事,做母亲的这两年忧心不已,只希望他们早日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