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读者评价说,她的文字正如她的名字。本文免费搜索: 奖励一把 jiangliyiba.com春光乍泄的三月。
回头一看,竟已写了那么多故事。可直到这个快步入暮年的年纪,她才真正敢动笔,怀着珍之又重的心情,依据母亲留下的笔记和上一辈人纷杂的叙述,从头开始整理记录那个属于他们的时代。
她发现即使是以自己那从未消散的炽诚和生命力作支撑,这个故事里的悲哀和无力还是只增不减。常常写着写着,她就发觉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
到现在,写完了。
手中的稿子吸满了墨,仿佛沉得快拿不住。于是她轻轻地放下它,手又无意识地移到脖颈,抚摸那个被几代人温润过的乌玉项链。
这块乌玉以前藏在母亲的旺财的身体里。后来旺财到了年纪,去世了,母亲带着它小小的遗体进了那座葬着她其它蛇的深山,回家时她手里就多了这个。
母亲说,旺财陪了她很久了。那山里有它自己的爱人,她早该放它去了。
告别时,母亲将那块乌玉穿成的项链亲手戴在她脖子上。那时母亲才告诉她,这项链最开始来自母亲的母亲。
父母拥有最可悲的长生,她则没有。她拥有普通人能享有的一切,也就注定了一场告别。大部分人在中年就要经历父母的离世,她在预计快迎来衰老的时候,看着自己从未有任何外貌变化的双亲,仿佛她将是父母的父母了。
但在那之前,也就是她四十岁那年,父母经过正式的告别,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也许是天涯海角,也许只是她也曾经过的某个街道,安安静静度过他们太过漫长的生命。
这也是她的又一个幸福。父母对她的保护持续到了最后一刻。她没有感受到常人眼见亲人去世的伤感,明知他们是在没有自己的角落继续享受生命,脑海里的思念有一个未知却明了的终点。
也不用目睹与长生者相较,时间里早早注定的悲哀。
父母说告别这东西,明知是会蚀骨的,好早以前他们就已尝过了。所以到了他们的孩子这里,他们要将告别向她明了地摆出来。透彻地哭,痛快地痛。然后,该放手就放手,像信任彼此那样信任时间,把哀痛统统抛给过往。别犹豫,也别剩下。
张干爹那时没有与他们一起离开,直到吴叔叔和胖叔叔在他的陪伴下相继离世。他们都活到了高寿,都无疾而终,在安眠中找到了通往归宿的路。
张干爹于是告别那个由朋友组成的家,独自来到齐莺时的家,又给予她一个当年父母那样的告别。
她当时平静地问他:
“你要去找他们吗?”
那个除“张起灵”外没有姓名的人点头。随后留下一句“再见”。
齐莺时此生都不会知道他们三人身在何方了。只是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或许他们回到了一切的开始,那个曾被称为苗疆的地方,用陪伴剔除一切孤独。
她想象着他们那又一个家的美好,但一生都未踏上苗疆的土地。
一开始只是想把这些故事告诉她的后辈。她与她的后辈还有一个使命,就是据母亲的嘱托,为那个难以留住记忆的张干爹留下一个联系。
谁能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很久以后她的家庭会成为家族,也许他终有一天会又离开父母踏上自己的路途,到那时,不知齐莺时的哪一个后辈会与那个活在上一辈交付的照片中的人擦肩而过。然后叫停他,带他回家,再次用叙述还给他一段过往。
后来便想着,索性将这个故事写出来。告诉更多人,在更多地方留下痕迹。
可是,他们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无题。世上有什么能概括他们的一生?词不行,句更甚,所以在她这几年的写作中,题目这一栏都是空的,相较一段段复述出的往事,总归苍白。
真正的恍然大悟是在不久前的一瞬。
齐莺时突然就在漫长的回忆中意识到,生命长且沉,为什么非要概括。故事不会有真正的结束,可历史是忠诚的。所以,为什么不就以一个陈年的开端来命名。
那是一个伤害了母亲却终究没有困住她的名字。
齐莺时的手离开已摩挲得温热的乌玉,将自己从追溯中释放,长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眼窗外满溢的春光。
良久,满心的柔软堆积成笔下劲道的瘦金字。她一笔一划,在空白的封面上题下单单二字——
《鬼蛊》。
【完】
2023年5月10日,春
第177章 鬼蛊番外:罚
如果让曾经栽在她苗刀下的各路人物见到如今她被一个几岁的小团子逼到墙角,烟死死藏在身后的情景,会不会气活,顺着瀑布飘来雨村,大骂她没出息。
这是她当时第一反应。
黑瞎子和张起灵今早进山了,后天才回,大好的机会。早上两人前脚走她后脚就从床底摸出早藏好的一包烟,把房间窗户都大开。结果刚用从香案旁顺的打火机点着,送进嘴里正感受久违的辛辣和放松,就看见了门口那个她生的小间谍。
齐莺时跟只歪头小麻雀一样,倚着门框好奇地盯着自己表情怪怪的妈妈。
小丫头跟她爸可是无话不说。黑瞎子最乐意听女儿拿那浸过奶一样的甜软嗓音絮絮叨叨,说是孩子她妈小时候话少,没听够,如今总算可以补补。把她偷抽烟的行径捅出去,最多就是后天的事。
三月的大脑太久没在雨村的水汽里高速运动过,有点发涩。低头和齐莺时那汪亮的,与自己的八分相似的大眼睛对视,最终还是施展同样许久不用的演技,绽出一个温和放松的笑,朝女儿一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