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只是做了个噩梦,你信吗?“
第64章 鬼蛊 (六十八)亲情之外
噩梦?
黑瞎子困惑了一下,又突然记起什么。本文免费搜索: 奖励一把 jiangliyiba.com重逢时,她曾不明不白地与他说过,不想再做那个梦了。
回过神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依然过近。黑瞎子却莫名不想破坏这状态,于是扶她坐下,她就顺势靠在他肩膀上,轻轻慢慢地说一个梦。
她带着麻木般的平静,音色与流水声交融着。
“我梦到我能回家了。我站在院子外面一遍遍喊,我说黑爷,小哥,我回来了。没人来,可我分明听见屋里有声音。
“我忍不了了,直接走进去,拉开房门我见到小哥坐在门口擦刀,见到我后抬起头,把刀尖指向我。我被拦在门外,越过他去看你,就看到你和……”
她顿一下,自嘲一样笑着,说:“你的妻子。多奇怪。我站了很久很久,怎么都看不清那女人的脸。你那么温柔地看着她。你用曾经对我的那种好,加倍地去对另一个女人。
你发现我后冷冷地跟我说什么,我听不清了。之后你牵起那女人的手面向我。小哥站起来,把刀架到了我脖子上。“
她闭了闭眼睛,又说:
“之后我发了狂。我挡下小哥的刀,用苗刀割下了他的头。我眼见着他的血从脖子喷出来,身子比头晚一步摔下去。你放开那女人,握着匕首朝我冲过来,我跨过小哥的尸体,举起刀杀了你。那女人尖叫着跑过来,跪在地上抱着你哭。
“那时我心里只有愤怒与恨。我不想你爱她,不要她碰你,不要她的眼泪沾到你身上,她口中也不配叫你的名字。哪怕梦里,你已经死在我手里了。
我把她拽起来,她哭着求饶。于是我跟她说,好啊,我不杀她。
我开始折磨她,眼见着刀彻底被她的血染红,听着她惨叫,看她连泪水都流不出来了,最后惨叫变成一声声呜咽,嘴里翻来覆去只剩几句求饶时,竟然觉得那么的开心。
然后我就站在血水里,站在你们的尸体旁笑。笑到被自己的笑声弄清醒。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那女人还倒在我脚边抽搐。四周全是血,你们死不瞑目。
“你知道我为什么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楚?因为这梦我整做了三十年。刚开始,我清醒后就抱着你们的尸体崩溃,痛哭,喊你们的名字,直到现实中自己的声音把我真正吵醒。过了十年,在梦里我就不会再掉一滴泪了。
“我会跪到你们身边,捡起刀自杀。我看到我的血和你们的融在一起,流不完,血水慢慢填满整个房间,直淹到屋顶。你的头随着血浮到我面前,眼神冰凉地死盯着我,嘴一张一合,声音不停地往我耳朵里灌。你说:‘你没资格去死,你没资格去死……’”
说完这一段后,她明显已压不住声音中的情绪,没有继续,又点了根烟深深地吸,很快抽完它。等再度平静,才又说:
“这个梦本身也许不算多可怕。可是,我知道它有可能成真。它压住了很多次我想转身回家的念头,以至于有时候我觉得这也是天授折磨我的手段之一。白天操控我,晚上逼我崩溃。就这样日日夜夜,训狗一样,要把我变成它的东西。”
她长出一口气,不再说了。手紧握着黑瞎子的胳膊,完全靠在他身上,像脱了力。
她的痛苦稠到像实体,存在就是存在,说再多的安慰也不能帮她减轻一分一毫。更何况现在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源自他。黑瞎子只能沉默地将她抱紧。
“没资格去死”。当年是怎么混账到说出这种气话,让她煎熬那么多年?可时间砍断了任何补救的可能。
杨淳紧靠在了他心口附近。黑瞎子低下头,下巴碰着她的头发,慢慢用手指理顺她的长发。肢体紧贴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杨淳整个人还是发抖,但呼吸慢慢在他无声的安抚下平顺下来,最后终于归于平静。
流水声清越。月光照在水花上,在黑瞎子眼中像碎了星星。他像第一次见一样低头看着杨淳。
活了这么多年,经历太多的后果就是黑瞎子自己知道,自己那张笑脸背后藏的是一片荒漠。里面只行走着他一个人。
直到几十年前,他在这荒漠里养大了一个孩子,可又把她弄丢了。
羁绊是可怖的东西。来自自身,于是最看不清。他听着她麻木的叙述,明白这只是她受过的罪中的冰山一角。他心口处被她靠着的地方发酸发热,离得极近,闻得到她熟悉的异香。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样的亲密带上了亲情之外的情绪,又没一个人去揭穿。可黑瞎子知道有一个早就该问的问题:
到今天,他到底是挂念着她,还是爱着她?
杨淳睁开眼睛扶着他慢慢坐直,静静看着他,打断了黑瞎子的思绪。
她伸出手又一次摘下他的墨镜,把他的记忆牵回同样没有灯光的黑夜,那时她柔软的嘴唇一触即离。但黑瞎子依旧没有躲开,在墨镜被摘下的一瞬间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说:
“别闹了。”
杨淳的呼吸再次不平稳,失去视觉后黑瞎子听得更清楚。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命令一样,说:
“睁眼。”
黑瞎子挑了挑眉毛,问:
“为什么?”
“我现在成了……恶心的东西。你是不是在用梦里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从来都不确定。我不敢确定。”
僵持几分钟后,气势全消失了,她轻声说:
“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