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起,淅淅沥沥的秋雨便下着了,一日赛过一日的寒凉,年世兰出门时,瞧着阴沉的天空,都不由的蹙了蹙眉。
“最讨厌冬日了,穿得那样多,活动起来都不方便了。”
年世兰嫌嫌地嘀咕了一句。
边上,为她撑伞的颂芝听了,随着她走进雨里,就笑道:“哪里需要娘娘亲自动手呢?”
“娘娘看谁不顺眼,奴婢就帮您打谁的巴掌!”
打巴掌?
年世兰听得一笑,回头看颂芝眉飞色舞的认真模样,摇了摇头。
这丫头。
动不动就打巴掌,她是这样的人么?
戏台子那头。
年世兰姗姗来迟。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嫔妃们,原本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的,一听她来了,都纷纷起身,恭敬行礼。
前头,皇后也回眸瞧着她,脸上尽是伪善的笑意。
“都起来吧。”
年世兰虚抚了抚鬓角,眉眼上挑地看一眼皇后,问道:“本宫来得不算晚吧?皇后娘娘可点好戏了?”
“不曾。”
皇后摇头,将戏折子递给年世兰,温和道:“你且看看,可有什么想看的么?”
“那就南柯记吧。”
年世兰并不接过去,含笑坐在皇后身侧略靠侧后方的位置,就道:“所谓南柯一梦。恍恍惚惚得到了,又失去。”
“这戏码,怪有意思的。皇后,你觉得呢?”
就如这协理六宫的大权似的。
真当自己交出去,皇后就能牢牢握在手里了么?
竟打起她身边的人的主意了!
“是很好的戏了。”
皇后略一沉吟,才这么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可见是听懂了年世兰话里的意思,并不太高兴。
年世兰懒得理她,正欲坐好,便听身后,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答应,这是我的位置!你去后头坐着吧!”
声音耳熟,娇俏带着妩媚与得意,不是夏冬春又是谁?
听见这个惹祸精发话,又提及安陵容,年世兰回头一看,正巧见安陵容有些唯唯诺诺地回头看了看夏冬春所指的方向。
那是靠近门口的一个位置。
今日下着雨,又有风,斜风细雨的,那雨水被风吹得往屋子里灌,门口都有些湿漉漉的了。
坐在那儿,可不被冻坏了?
“可是……”
安陵容嗫嚅一下,眼眸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年世兰在看她,忽然抬头,道:“沈姐姐与我说,要我和她坐在一起的。”
哟,安陵容这是鼓起勇气“反抗”夏冬春了?
年世兰看得兴致更浓。
“你!”
夏冬春羞辱不成,颇有些生气,骂道:“少拿沈贵人压我!她自己都还没来呢,谁知道是不是你编造出来唬人的谎话!”
“就你这区区答应的位分,还想坐在前头?简直是痴心妄想!”
……
这话,夏冬春其实在理。
安陵容抿了抿唇,似是无法了,再不敢看年世兰,只得朝着那吹风的位置走过去。
嘁。
还是这么不中用。
年世兰撇撇嘴,正好外头的风吹进来,吹动了她手边上火盆的火苗,火苗晃了晃,又继续熊熊燃烧着。
她这儿,倒是暖和。
“今日的天气,似乎有些冷啊……”
她缓缓说着,殿内忽的就安静了下来,颂芝一应,年世兰就继续吩咐道:“叫人去给门口装上门帘,屋子里再添几个炭火盆!”
“黄规全真是愈发不会做事情了,这屋子里这么多娘娘小主呢,冻着一两个了,本宫看他有几颗脑袋能赔罪的!”
颂芝毫不犹豫,服身应了,这就去办。
“华妃妹妹还真是为诸位妹妹们考虑呢。”
身侧,也在这时传来皇后“欣慰”的声音,随即她又道:“说来,还是本宫考虑不周,不关黄规全的事情。”
皇后自然是想自谦以显贤德的。
年世兰却一笑,仿佛根本没听懂似的,回答道:“那是自然。”
“皇后娘娘久不掌管后宫之事,一时之间疏忽了也是有的。无妨,本宫若是瞧见了,自然会帮衬娘娘一二。”
……
皇后不说话了。
笑意彻底收敛,脸色极为难看。
年世兰嘴角的笑愈发浓了几分,转过头不再看皇后。
“娘娘,今日您也穿得挺单薄的,不如先去更衣吧?戏点好了,待会儿回来,戏也该开始了。”
剪秋往门口看了一眼,也不知是看在今日这风雨确实是不小,还是别的什么,便劝了皇后这么一句。
“也好。”
皇后答应,起身才离去不过一会儿,后头,年世兰就听见安陵容的声音唤了一声:“沈姐姐。”
沈眉庄来得颇有些迟了,进殿后目光往前头逡巡了一下,这才看向安陵容,问道:“陵容,你怎么坐在这儿?冷不冷?”
“不冷。”
安陵容摇摇头,感激似的看一眼年世兰的方向,不过年世兰只听着身后的动静,并不曾回头,安陵容只好压低声音,对沈眉庄解释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
“我坐在这儿就好。”
安陵容是不愿惹事的。
听她这么说,沈眉庄也是无法,好在此刻门帘已经装好,屋内添置炭盆后也暖和起来,倒不怎么冷了。
“那你顾好自己。”
沈眉庄说着,往前走来,到年世兰身边不远时,似乎用一种复杂犹豫的目光看了年世兰一眼,而后又看向绘春,问道:“皇后娘娘呢?”
“皇后娘娘去更衣了,沈贵人,有事么?”绘春恭恭敬敬。
“……”
沈眉庄默了默,没答话,她似乎想先转身离开,绘春却发现了什么,问道:“可是沈贵人理好了这些账本么?”
“沈贵人真是聪慧能干。不如先搁在这儿吧,等待会儿皇后娘娘回来了,奴婢交给她就是。”
绘春说着,作势就要上前。
“不是。”
沈眉庄忙护住账本。
她叹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年世兰。
这一幕,就在年世兰身边发生,她是实实在在都看见了。
沈眉庄似乎不想拿出账本,那绘春也忒没眼力见儿了,不管不顾就想去拿,可现在……
沈眉庄又用这种眼神看她做什么?
年世兰蹙眉,直接问道:“沈贵人做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本宫?”
话音才落。
沈眉庄张口欲回答,皇后回来了。
皇后的声音由远及近,仍是那样的温和,她问道:“沈贵人,你来了?真是辛苦你了。这账本,可有什么差池?”
账本的差池?
年世兰眉毛一挑。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发话,沈眉庄无法,只得回答道:“是。臣妾在誊抄、翻查账本时,发现了几处账目不对的地方。”
“而……”
说着,沈眉庄又看年世兰一眼,道:“而这几处地方,与华妃娘娘有些关联。臣妾拿不准,原本是想问问皇后娘娘的。”
说着,沈眉庄看向年世兰,眼里满是小心,恭敬询问道:“从前宫里的账目,一直是华妃娘娘在打理。”
“也不知这几处,华妃娘娘是否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宫里的账目?
年世兰顺手接过,只见账本上写着的账目,已是三年前皇上刚刚登基那时候的事情了。
账目,看似清晰,懂账的人却能瞧出端倪,其中一部分,似乎有作伪账、平账的嫌疑。
也就是说,年世兰,仿佛中饱私囊了宫中银两一般!
“竟有此事!?”
年世兰还在翻看。
更衣回来的皇后,已是迫不及待上前,一把抢过账册,翻阅几页后,便“啪”一声合上,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年世兰。
“华妃,此事事关重大,你可要仔细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你掌管后宫多年,本宫实在是不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情!”
一瞬间。
殿内,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年世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