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里。
时间仿佛也停止了。
突然”哇”地一声,钱穆吓得哭了起来。他一面哭一面朝着林婠伸出一双肉乎乎的小手。
“阿娘,我要阿娘……”
赵翊瞳孔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下, 目光落回到大哭的钱穆身上,剑眉拧起,到底是将气势收敛了些。
林婠最是见不得穆穆哭, 当初生他的时候由于那引蛊水还未驱除。导致穆穆出生时, 弱得就跟小猫儿似的。
她都担心他长不大。
好在, 这三年水神医一直在为穆穆调理身子。近半年来, 他已基本跟平常孩子无异了。
林婠心中大痛, 几乎是下意识地放开了钱景曦的手,快步朝着赵翊走过去。
“穆穆乖,不怕, 阿娘在这。”
林婠伸出手想要将钱穆抱过来,然而, 赵翊并没有放手,他抬起眼皮,轻蔑地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钱景曦。
不着痕迹地移动了一下步子,他高大的身体投下的阴影将林婠整个笼罩住了,也遮挡住了钱景曦的视线。
微微倾身对着林婠笑得亲昵。
“这小子有些重,你不要累着了,还是我来抱。”
钱景曦身躯一震,宛如被一记重锤狠狠击中。
他的手还保持着被林婠握住时的姿势。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喊表妹,蠕动了几下终又将刚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就那样呆呆地伫立着,目光痴痴地望着那被高大身影遮住只漏出的片绿绯色裙纱。
半响后,落寂地垂下眼,转身退出了院子。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赵翊薄唇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林婠终于哄得钱穆不哭了。
轻舒了口气,一抬头发现她与赵翊离得很近,近得她可以感受到头顶他呼出的炙热的气息。
林婠一惊,想要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赵翊黑眸紧凝在她身上,早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了眼里。觉察出她的意图,在她做出动作前,微颠了一下怀里的钱穆。
“大船已经准备好了,穆穆要不要去?”
钱穆双眼一亮,兴奋地拍着双手。
“要去要去。”扯了扯林婠袖子,“阿娘,穆穆要去看大船。”
林婠被这么一打搅也忘记要与赵翊保持距离的事,她宠溺地摸了摸钱穆的头。
“好,我们去看大船。”
这一次就当是为满足穆穆的心愿吧,仅此一次。
承康极有眼色地笑着上前:“陛下,娘娘马车已备好了。”
踏上马车时,林婠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向先前钱景曦站立的方向,发现那里并没有他的踪影。
表哥是走了吗?
回想起,方才瞧见钱景曦时,他那疲惫憔悴的神色。想来应是夜里没睡好,回去休息去了。
林婠这一停顿,马车内已传来钱穆催促的声音。
“阿娘,快些进来。我们要早些去看大船。”
林婠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马车。
而此刻在院子外的一棵老树下,钱景曦目光呆滞地看着马车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逐渐远去。
他抬手紧捂着胸口,那里好似有一只大手狠狠捏住了他的心脏,将里面连成一片的血肉硬生生地一点一点抽出来。
疼得他无法呼吸。
在马车就要驶出视野的那一刻,他突然如梦初醒般拔腿就要追上去。
他不该这样东想西想,他该去问表妹,若她……若她真的选择了皇帝,他……他就祝福她。若她还在坚持,那他不能先放弃。
只是他才跑了一步,身后一个严厉的声音喝止了他。
“逆子!站住!你这是要让我钱氏一族一百三十六口,都为你的感情陪葬吗?!”
钱景曦面色惨白,身子晃了晃,脚下如有千斤重,再跨不出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马车最终消失在了转角处。
“儿子,不是阿爹心狠。实在我钱家经不起啊。我钱家的财富,早就被朝廷觊觎多时。陛下正愁找不到借口抄家。”
“儿子,你别怪阿爹。要怪,只能怪你与婠姐儿缘分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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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秦淮河少了夜晚的喧嚣和灯火,显得有些安静。
河面上偶尔驶过一两艘商船,船桨划破水面,发出轻微的哗哗声。河岸边,停泊着一艘艘富丽的画舫,仿佛是群芳争艳的花朵,静静地绽放在水面上。
春风轻拂,带着河水的清新和不知名的花草芬芳。
风吹过江面,泛起的波浪轻轻拍打着船身,画舫也跟着慢慢悠悠地摇晃,仿佛是在儿时的摇篮里。
其中一间最大最豪华的画舫上,珠帘半卷。
秦淮河水在琉璃灯的照映下,泛起细碎的金鳞,宛如一条金色的丝带,在船舷边轻轻飘舞。
船舱内,钱穆垫着脚站在软榻上,双手趴着雕花窗子。兴致勃勃地将头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