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外,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
林婠坐在他旁边,一面看护着孩子,一面如坐针毡地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她的目光不时地瞥向对面的赵翊,努力忽略他落在她身上的如有实质的目光。那种目光,让她如坐针毡迫切地想要逃离。
但她在心里决定,要给穆穆一天有父母陪伴着的日子。
不管未来如何,她与赵翊会走到哪一步。至少在今天,她会跟赵翊相处和睦,给穆穆一份很普通的快乐。
林婠坐在旁边,一面看护着孩子一面如坐针毡地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努力忽略对面赵翊落在她身上的如有实质的目光。
隔着袅袅茶烟,她看见赵翊玄色锦袍上的图纹在烛火中忽明忽暗。
“婠婠……”赵翊突然开口。
林婠被惊得握着青瓷杯的手一颤,杯中的碧螺春泼湿了绯色裙裾。
”怎么这般不小心?”
赵翊很自然地拿起案桌上的干巾,倾过身去要为她擦裙裾上的水渍。他的动作温柔而自然,仿佛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林婠呆楞一瞬,反应过来后如像被火舌子烫到了一般,慌乱地躲开,用手去挡。
“不劳烦陛下,我自己来。”
林婠话语里的排斥和生疏让赵翊很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但也知道现在急不得。他向来是有耐心的。
他将干巾交给林婠,坐回到位置上。
目光随着她拭擦的动作,滑到她胸口处。春装不算厚实,被水打湿后隐隐透出里衣的轮廓。
他的黑眸深了深,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钱穆突然指着外面叫了起来:“阿娘快看!那大船上有只鸽子。”
林婠放下干巾,侧头朝钱穆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艘小的渔船正徐徐驶过,船头立着一只只类似鸭子的动物。她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那并不是鸽子,是钱穆认错了。
“那不是鸽子,是鸬鹚。”赵翊出声纠正。
“坏蛋,你好厉害哦。”
钱穆闻言扭过头一脸崇拜地看着赵翊,随后手脚并用地爬下软榻,蹬着一双小短腿噔噔噔地往船舱外跑。
“穆穆你去哪?别乱跑。”
“我去看鸽子。”
林婠急了,想追上去将钱穆拦住。赵翊出手制止了林婠:“小孩子坐不住,就让他出去玩吧。”
“可是……”
赵翊柔声安慰道:“婠婠不用担心,外面有承康在。”
林婠看着钱穆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船舱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但转念一想,赵翊既然这么说,想必外面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保护钱穆的安全。
“婠婠,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林婠回过头看向赵翊,他已坐回到案桌边,正一脸平静地品着茶。
说得他们以前有好好说过一样?以前总是她在说,他呢,要么一言不发当她是空气,要么就冷着脸拂袖而去。
林婠深吸了一口气,都决定了要放过彼此,不能再被曾经影响。
竟然他想聊,那就好好聊聊吧。
毕竟,硬碰硬的话,于她不利。
林婠难得的乖巧让赵翊很欢喜,他知道她已经开始接受现实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重新沏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上,温柔地笑了笑。
“这画舫是去年工部新造的,婠婠可曾觉得有一丝熟悉?”
林婠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白皙的指尖摩挲着青瓷茶杯,杯中的茶水散发出袅袅热气,透过瓷片传递到她指腹。
若对面的是其他人,敢这么怠慢帝王,绝对会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但面对林婠,赵翊却无法生出一丝怒意。
他甚至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定感。似乎只要与她呆在一起,一句话都不说,灵魂都是舒适的。
他轻轻地笑了笑,声音更加柔和。
“婠婠,你仔细看看这船上的一些小物件,它们都是按照你当年画的图纸制作的。”
经赵翊这么一说,林婠终于想起来了。
曾经他还只是皇子时,她在等他的很多个寂寞的夜里,画了一些把玩的小物件。因为他不喜这些,她就在搬去东宫时,将图纸都扔下了。
林婠声音微冷:“不过是一些奇技淫巧的东西罢了。”不再多看一眼。
赵翊笑容微微一僵。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很多年前。
那时候的他,刚刚得知母妃去世的真相,心里恨透了林家。但又因为他不得皇帝的喜欢,只能生生将这恨意压下去。
那是一个桃花盛开的日子。
林婠站在桃树下,绯色裙纱与那粉红的桃花相辉映。
当时的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诗经上的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