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话，陈正乙只敢在心中腹诽罢了。
面上依旧摆出一副恭敬神色，讪讪地说道。
“太后您老人家误会了，小子是来给公主殿下赔罪来的。”
话中的老字咬得格外的重。
有哪个女人希望有人说自己老呢。
偏偏这位太后像是没听见一样，目光温和地看着秦沐雪。
“是吗？”
后者默默地点头。
丁碧梧冷淡道：“道完歉了没？道完了就出宫吧。”
陈正乙正色道：“公主殿下还没说原不原谅小子呢？”
“我......”秦沐雪踟躇片刻，开口道：“本宫原谅你了。”
“那小子告退了。”
陈正乙只能行礼告退。
太后都来了，看这意思，是来护着这丫头的，自己继续呆在这里只能讨个无趣。
秦曜眼巴巴地看着陈正乙要走，开始着急起来。
丁碧梧皱眉道：“你不在府上读书，跟着他厮混什么？启元越来越不像话了，真当自己是世外王爷了？”
秦曜不敢接话，只能勾着头聆听教诲，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瞟向外头。
丁碧梧见状，知道多说下去这孩子也未必会听，挥挥手让他离去。
秦曜如蒙大赦，行了礼，一溜烟跑了出去。
丁碧梧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秦沐雪，轻声问道。
“陈正乙真的是来道歉的？”
秦沐雪心乱如麻，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句。
丁碧梧叹息一声，那双还能看出曾经绝世容颜的脸，眸子不时闪过锐光。
片刻后，她轻声开口道：“经此一事，北狄不会同意与我朝联姻了，皇帝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换个其他王爷的闺女去，又够不上分量，你大可放心好了。”
秦沐雪依旧轻嗯一声。
“只是苦了你啦，摊上一个污名，可皇奶奶一时也想不到别的法子，只能如此。”
早已知晓事情原委的她抬起头，秀丽的面容挤出一丝笑容。
“不妨事的。”
如何不妨事呢？
从未经历过人心险恶的少女，怎么会不心寒？
如今从她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就已说明她心态的变化。
.........
御书房中。
隆盛帝低头翻阅着奏疏，听着姜和的禀报，眼中掠过一丝疑惑，喃喃细语道。
“太后去那里作甚？”
姜和无言。
本就没指望姜和接话的隆盛帝放下手中的奏疏，眯着双眸望着虚空。
半晌后方才缓缓开口道：“东陵的雪盐送来了吗？”
姜和道：“回禀陛下，这几日就会送至京城。”
隆盛帝皱眉将手上的奏疏抖了抖：“泉州连日干旱，滴雨未下，这批雪盐就不要纳入宫里了，让户部将雪盐分销出去，所得银两用于赈灾。”
说着，隆盛帝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让陈正乙跟着，让他看看，一座小小盐矿给陈家带来多少收益，天恩浩荡，可不是嘴头上说说的。”
姜和躬身应是。
.........
陈正乙与秦曜这边还没走出皇宫呢，姜和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两人身前。
“世子殿下，陛下口谕，世子陈正乙奉旨随户部卖盐赈灾。”
陈正乙顿感不解。
隆盛帝这是什么意思？
卖盐赈灾？
脑海中的记忆，东陵倒是有一座盐矿。
难不成让自己带人挖盐去卖？
这不是成包工头了嘛！
可惜面对隆盛帝的旨意，陈正乙哪有拒绝的资格。
他厚着脸皮笑道：“这位公公，做生意我可不在行，两眼一抹黑啊。”
姜和面无表情一张死人脸：“不需要世子殿下会做生意，只需随行户部官员身旁观看即可。”
说罢，没有给陈正乙再次开口的机会，转身便走。
陈正乙更是一头雾水。
他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隆盛帝这到底何意。
不让他卖盐也不是去挖盐，只是让他跟在旁边看别人卖盐。
这是什么意思？
想了许久也没个头绪的陈正乙，无奈只能将此举归纳为帝心难测。
隆盛帝自认的一招皇恩浩荡，到了陈正乙这里，成了对牛弹琴。
再说户部这边，听到皇帝的旨意，心中的诧异不低于陈正乙。
筹款赈灾本就是户部本职工作。
如今隆盛帝给了一条明路，倒是省下不少事。
这雪盐乃是东陵特产，产量不多，供完宫里，余下一些各个州府也就瓜分了。
陈靖当年立足在东陵，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块雪盐矿。
其因炼出来的盐如花皎白雪，得名雪盐。
而这雪盐相较于普通的食盐，更能激发食材的鲜香，辅以雪盐的菜品，咸香清润。
是宫廷以及世家豪族餐桌上常用的调味品。
其价值自然是水涨船高。
可怎么让一个成日流连青楼的陈正乙跟着。
与他相谈青楼女子风情尚可。
这等柴米油盐之事，他能懂什么？
无奈陛下旨意已下，户部官员就算心有存疑，也只能如同陈正乙那般认下。
.........
京城五百里处。
运送雪盐的马队驻扎于此。
歇息一夜，明日即可抵达京城附近，这趟活就算圆满结束了。
先皇登基之时，原本运送雪盐的人，都是由东陵军担任。
后因朝中有官员上书，铁骑岂可如此大材小用。
押送雪盐的任务，便由陈家铁骑改为了京城兵马。
这其中，沿途被瓜分了多少次就不得而知了。
营地外围的密林中，两道人影在悄声交谈。
其中一个人便是负责此次押送任务的户部右侍郎赵汝明。
赵汝明眼中泛着精光，低声询说道：“这么说，此次的雪盐全数售出？”
那人点头：“赵大人这点下官如何敢欺您，等明日到了京城，您自然会知晓。”
赵汝明颔首，确实如此。
方才有此发问，也是多年为官谨慎所致。
他乃霸州二流家族出生，这么多年，耗尽了家族中的资源，也才勉强混上一个可有可无的户部右侍郎。
左右侍郎，虽只差一字。
身份可是差得不止一点，左侍郎再往上一步，就是尚书了。
可以说有了尚书一职，无论站队哪一方，都是进入了豪族。
奈何族中实力有限，快五十岁的赵汝明，也只是个户部右侍郎。
要不然也不会去做押送雪盐这种辛苦的活。
虽说有些油水，可赚的都是辛苦钱。
风吹日晒的，哪有坐在班房中舒服。
如今有陛下的旨意，进贡的雪盐拿出去售卖。
那这趟就谈不上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