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永远怀念你。
宋渡安死了, 十八岁。
真正的死亡就是如此荒唐、和猝不及防,所有知道他名字的人都惊诧的像被一计闪雷击中背脊。
“怎么会?怎么会,明明之前……”
所有人都在问为什么, 如此不可置信。
世界太大, 变数太多, 原来光凭两颗诚挚的真心是不够走下去的,每个人在真正的命运和生死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
拼了命也不一定会有好结局。
彩云易散琉璃脆。
宋渡安的葬礼理所当然的安排在南桂市, 来的人不多,大人更少, 几乎全都是南桂一中的同学,以及那个圈子的庞秋月和利兰以及其他人。
很少见谁的葬礼是没有大人的, 全是刚成年的朋友, 甚至像一场过家家的闹剧。
绒雪站在门口, 一个个的给来客鞠躬,深深的九十度。
刘暖倩哭的泣不成声却死死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发出声,庞秋月眼眶通红,那么爱漂亮到裤子也不爱穿只爱穿裙子的人,规规矩矩将所有头发都盘了起来,穿的一丝褶皱也没有的黑裤子。
面对深深向她鞠躬的绒雪,她不忍再看,快速的逃一样的扫了眼大堂, 宋渡安的遗照, 是那张从光荣榜背面公开批评里面的照片,桀骜的仰着脸, 睥睨众人, 似笑非笑。
庞秋月跑走了。
绒雪没什么表情,垂着眼, 接过礼金,然后鞠躬,来的是谁,她不在意,跑掉的是谁,她不在意,哭的笑的是谁,她全都不在意。
刘暖倩不敢抬头看宋渡安的照片,不过都还是十几岁的小孩,谁能面对?她不敢想象绒雪的表情,也不敢想象她是如何将眼泪哭尽,还能站在这里安排宋渡安后事的。
十八岁,刚成年。
不过五分之一的年龄,他们俩人之间却隔着无数纷扬的苍茫雪。
不可近不可忘。
*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十四日
昨夜晚上还没梦到他。”
她在日记里这样写。
芝加哥的冬天好冷啊,她全身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开了一道小缝的门外,传来呼啸的风雪,将她面前的本子窸窸窣窣吹着翻了许多页。
“二零壹四年十二月十三日
昨天晚上还没梦到他。”
“二零壹四年十二月十二日
昨天晚上没梦见他,
究竟是他还在生气还是我太贪婪?”
“二零壹四年十二月十一日
昨天晚上没梦见他,
但有预感,快了。”
“二零壹四年十二月十日
昨天晚上没梦见他。”
她精神恍惚,几乎痴迷的服用适量安眠药,梦到他,是她唯一的愿望。
电脑在放歌。
“你在的世界,会不会很靠近水星
看鱼仔,在那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我对你,想来想去,想来想去,
这几年我的打拼跟认真都是因为你,
花在风中,摇来摇去,摇来摇去,
我对你,想来想去,想到半暝,
希望月光带你回到我身边,
如果我也变成一条鱼,
如果你也变成了氧气,
……
却只能等候。”
她的泪几乎要流干了,抱着那只海螺,却还是挣扎着起身在日记本上郑重其事的写。
“宋渡安,
你在的世界会不会很靠近水星?”
*
二零一六年冬,绒雪走在芝加哥的街头,路上平静,车辆有序。
风起,雪落。
一切痕迹都被淹没,就好像再大的事也不过就是发生,然后遗忘,这么简单一回事而已。
她仰头,看到巨大的电子屏上李小夏的照片,画着漂亮精致的妆容,姿态优雅,手里捏着一根口红,颜色鲜艳。
她变了很多,但唯一没怎么变的是那双依旧漂亮的眼睛,野心勃勃。
绒雪在大雪纷扬中笑了笑,年少时说的话就这么一语成真,她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无数的关注和爱。
熬过漫长混沌或美好短暂的青春期,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当然,除了她自己。
她赶赴刘暖倩和庞秋月约好的饭局,大家都长成了自己那时候期待的大人,三人从容的说笑,直到绒雪站起身离开位置,去洗手间。
刘暖倩收敛起笑意:“她状态看着挺正常的。”
庞秋月划拉着餐盘里的牛肉,听到刘暖倩的话手一抖,叉子碰到盘子,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她表情沉沉:“这叫正常吗?这才是真正不正常的。她太清醒,太正常的不正常了。”
“她太过清醒,以至于压抑着情感,强迫自己清醒的面对着残酷的事实。”
“她把自己困住了。”庞秋月最后说。
“我们要不要劝劝劝她?”刘暖倩开口。
“我感觉没用,绒雪这人你还不了解吗?她瞧着柔弱,实际上比任何人都韧,只要是她想的,再难再艰辛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