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抄
这个世界的人，生来就是没有自我的。
就连掌控世界的人，也没有完整的自我。
造世主为了方便管理，将他们的自我意识分散成不同的人，让他们的思考单一，让他们没有办法制作出周全的计划。
反抗这个世界的主人。
“瑾尧啊……”母亲缓缓蹲下来，看着张瑾尧，“爸爸妈妈离婚了，以后，你要和我一起，妈妈只剩下你了……”
张瑾尧看着自己的母亲，然后点点头。
“乖啊。”母亲笑了。
张瑾尧拉着妈妈的手，然后看到不远处的大楼门口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她穿着陈旧的黑色大衣，围着灰色的围巾，写字也是黑黑的。
“瑾尧啊，以后不要成为那么贫穷的人。”母亲说，“所以……不要老是想那些天马行空的事情，好吗？”
张瑾尧看着自己的母亲，然后点点头。
“你知道吗，妈妈每天都要很辛苦的工作，你一定要争气。”母亲摸了摸张瑾尧，“没有人能够帮助我们了。”
张瑾尧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少女身上，她看着那个少女走进一家酒吧，然后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母女俩回到家，张瑾尧坐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写作业，过了一会，母亲走进来，二话不说，拉开了张瑾尧的抽屉，然后给了张瑾尧一巴掌。
张瑾尧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呆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打她。
“你又在写小说！”母亲吼道，“你是作家吗？你可以赚钱吗？书都没有读好，写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张瑾尧低下头，眼泪流了出来。
“还哭，我都想哭呢！有你这样的女儿，还离了婚，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庭，你还不争气！”母亲看着张瑾尧，然后蹲下来，逼张瑾尧抬起头看着她。
张瑾尧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不要再写这些可怕的东西了，好吗？”母亲看着张瑾尧，说道。
“我没有写……”张瑾尧极力否认自己写小说的事实。
“好，那你，当着我的面，全部撕了。”母亲说。
“我想看……”张瑾尧想要保护自己写的东西。
“那么，就是你不舍得撕这些没用的东西咯？”母亲说。
张瑾尧看着抽屉里的东西。
“这些本子多少钱啊，你全部拿来写小说，你还不承认！”母亲直接把本子全部拿出来，当着张瑾尧的面，把本子撕成了碎片。
张瑾尧看着自己写的东西，终于哭了。
“不准哭！”母亲说，“别再让我看到你写小说！”
张瑾尧坐在课桌上哭了很久，然后地上的碎片全部捡起来，重新放回抽屉里。
过了一会，母亲走了回来。
“谁让你捡起来的，拿出来！”母亲说。
张瑾尧把碎片交给母亲。
“真是的，整天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什么出息……”母亲摔上张瑾尧的房门，张瑾尧嚎啕大哭。
她的内心是矛盾的。
她想写，她想一直写下去，那些都是她创造出来的东西，可是在母亲眼里，却一文不值。
母亲是个可怜的人，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张瑾尧很争气，可是再好的成绩，也没有办法让母亲笑起来。
母亲对她十分苛刻。
张瑾尧想找个突破口发泄一下，可是被母亲一次又一次的暴力阻止。
过了几天，母亲带着她出门玩，走到一半，母亲又发起脾气，吓得张瑾尧后退了一步。
“你的成绩这么降了这么多？你知不知道这样子是没办法读书的？”母亲看着张瑾尧，吼道。
“我没有退步啊……老师今天都表扬我了……”张瑾尧说。
结果母亲在大街上给了她一巴掌。
“还狡辩！如果不是写那些鬼东西，你的成绩会差？”母亲尖声指责，“张瑾尧，不要再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怎么就乱七八糟了？写这些不好吗？”那个黑衣少女站出来，替张瑾尧说话了。
“关你什么事？”母亲皱了皱眉，瞪了少女一眼，“敢情你就是做这个的？”
“是。”
“难怪你这么穷。”母亲冷笑一声，“又不是什么出名的作家，有什么好炫耀的，这是我女儿，你不要多管闲事！”
然后母亲拉着张瑾尧离开了。
张瑾尧时不时回头看着那个少女。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过了几日，母亲出了车祸，张瑾尧坐在医院里许久，然后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
“妈妈，其实，我可以看见鬼。”张瑾尧喃喃道，“他们说，你是个坏妈妈，想要带走你……”
张瑾尧摸了摸妈妈的脸，然后背起书包离开了。
她一路走到那条路，那间酒吧里，走过了几个服务员之后，坐在了吧台前。
“小姑娘，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一个帅气的金发男子和她说。
“艾利克斯，一杯威士忌。”那个黑衣少女坐了下来。
“哟，怎么这么有钱？”艾利克斯问。
“拿到工资了，好好开心一下。”少女耸耸肩，说道。
“好好存钱吧，不然房东就要赶人了啊。”艾利克斯说，“再不行……樊羽，你就去找份工作？”
“管他呢，我赚的钱，只够我一时的享受……”樊羽转过头，看到了张瑾尧，“这里不是不给小孩子进来的吗？”
“我想坐坐。”张瑾尧看着樊羽，说道，“姐姐，你是写小说的吗？”
“是啊。”樊羽说，“怎么啦，你想写小说？”
“是啊，因为……我可以看见鬼。”张瑾尧看着樊羽，说道。
“看见鬼？举个例子呗。”樊羽笑了，说道。
“坐在你旁边的，是一个矿工，发生了矿难，他死了。”张瑾尧说。
“……说的好像真的一样，你年纪还小，不要这么吓人，好吗？”樊羽说。
“我没有吓你，他就坐在你旁边。”张瑾尧说。
艾利克斯放了一杯威士忌在樊羽面前，然后看着张瑾尧。
樊羽的笑容消失了。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关于这个矿工的故事吗？”樊羽问。
然后，张瑾尧点点头。
后来，母亲真的过世了，爸爸已经成家，没有办法收留张瑾尧。
但是在这个时候，樊羽收留了张瑾尧。
张瑾尧看着只有一张床的小房间，然后看着樊羽。
“姐姐，你不是作家吗？为什么没有钱？”张瑾尧问。
樊羽张了张嘴巴，想了很久。
“因为我生活比较节俭。”樊羽说。
但是因为樊羽的经济状况，张瑾尧终究被送回了孤儿院。
可是，樊羽频繁地去探望她，并询问一些鬼魂的故事，张瑾尧仿佛找到了知音，也非常愿意诉说，她感觉自己的人生没有那么悲惨了。
可是，长大之后，她发现自己讲的故事出现在各大杂志上，而作者就是樊羽。
张瑾尧觉得，如果这样子就可以成名，那她也可以写小说了。
樊羽看着空白的文档，然后准备去找张瑾尧。
但是艾利克斯阻止了她。
“你总是去问那个小孩子故事，为什么你不可以去想呢？”艾利克斯问。
“因为我觉得我的故事没有她想的好。”樊羽说。
“你真的觉得她可以看到鬼魂？”艾利克斯问。
“当然了。”樊羽说。
“你这是在抄袭。”艾利克斯说，“面对现实吧。”
“不，我没有抄袭，她不是作家！”樊羽说。
“你怎么就觉得她不可能成为作家？”艾利克斯问。
樊羽愣住了。
“她不会成为作家的。”樊羽说。
然后，樊羽来到了孤儿院，此时，张瑾尧已经十五岁。
“姐姐，我想投稿了。”张瑾尧说。
“可是……你的文章未成火候啊。”樊羽说。
“那也要试试啊……你看，我给你讲的故事……”张瑾尧拿出一本杂志，“全部都成了热门小说。”
樊羽的笑容消失了。
“你找我，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的故事。”张瑾尧看着樊羽，笑容也消失了。
“的确，我是为了你的故事。”樊羽说。
“你不可以这样！”张瑾尧说。
“你以为作家好当吗？”樊羽看着张瑾尧，说道，“我曾经和你一样，死也不愿意做那些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为了那所谓的梦想，结果我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
“可是你也不能偷走我的故事！”张瑾尧说。
“是谁这么多年陪着你的，我偷了你几个故事怎么了？”樊羽问。
张瑾尧看着樊羽，过了一会，猛地冲上去，想要推倒樊羽，结果被樊羽反推倒，还被踹了一脚，被樊羽扯着头发，来到了孤儿院不远处的废弃小屋内。
“你要干嘛？放开我，放开我！”张瑾尧尖叫。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可以看见鬼魂？”樊羽把张瑾尧压在地上，然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张瑾尧想要说话，但是她已经喘不过气来。
她看见，樊羽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
但是，她永远不能告诉樊羽了。
樊羽松了口气，然后放火烧了这个小屋。
她站在外面，看着燃烧的小屋和远处的晚霞。
“樊羽。”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樊羽转过头。
“你想创造自己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