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婉,你身子还没好,不必过来的。”
林氏昨儿睡得不好,有些头疼,一听江燕婉拖着病躯还来给她问安,心里又酸又软。
弯腰扶江燕婉时又发现她是用胭脂强行涂出好气色,“你这孩子逞什么强,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母亲怎么好。”
江燕婉眼睛一红,“燕婉糊涂才做下错事,人多嘴杂,传出去不好,思来想去还是仔细些才好。”
“燕婉不能一错再错。”
她这般懂事,甚得林氏的心。
不知想起什么,林氏眉心蹙了一下,抓着江燕婉的手叹息,“我的儿,还是你更懂母亲。”
江燕婉软绵绵道,“母亲悉心教养十五载,燕婉不敢为相府抹黑。”
林氏一直对江燕婉比亲生的还更精心,江燕婉又句句说在她心坎上,再对比刚回来的林清婉···
昨日她都说成那样了,林清婉还非要出去自己买衣裳。
如此看重身外物,绝非好事。
可到底是她亲生的,又流露在外多年,哎···
林氏就是因为这才没睡好。
江燕婉来之前问过厨房,知道林氏没吃早饭,特意端了她喜欢的糕点,哄着林氏吃了几块,又听门房的人说林清婉回来了,她道,“母亲,咱们去看看清婉买了什么衣裳。”
林氏怕她不高兴,“燕婉,其实···”
然而江燕婉倒是一脸欣喜,“我昨儿冒然问她倒显得不用心。今日看看她买了什么,往后便知清婉喜好,再吩咐绣娘多做几件。”
林氏心情舒畅不少,“好,好。”
江燕婉和林氏才过了中桥,就见江振麟气势汹汹往外头跑,婆子小厮追在后头,一行人竟都没瞧见她们。
林氏才好没一会儿的心情又蒙了灰,“谁又惹了这祖宗,凶神恶煞干什么去!”
江燕婉忙道,“夏言,去叫少爷身边的婆子来回话。”
“让人拦着少爷先别出府。”
林氏宽慰,幸好她身边有燕婉。
相府门前。
林清婉前脚刚进门,江振麟的吼声就劈面而来,“你还知道回来?”
“你还有脸回来!”
他一双眼红得像滴血,呼出的气息都叫人战栗。
林清婉捏了捏拳,放松面部表情,“是相府派人将我接回京城,我不回这儿还能去哪儿?”
要不是养母和相府都承认,林清婉自己都怀疑她和江家到底有没有血亲关系。
“你!”江振麟被她噎了一下,太阳穴青筋突跳。
“明面儿给你的时候不要,暗地里偷小爷东西!”江振麟直奔主题,话一出口,引来一阵低呼。
“你偷什么不好,偏要偷琼露膏!你是打量阿姐今儿要用,故意的是不是!”江振麟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吞了林清婉。
有昨日那一脚在前,林清婉也不意外。
她也没给好脸,“谁说我偷的?”
见她冷静得不可思议,江振麟气的抓狂,“你还想狡辩,你···”
“阿麟!”
江燕婉跑了两步,呼吸一急,声音就带了喘。
林氏在后头眼神一暗,“快扶着燕婉!”
江燕婉已经拉住江振麟,弱柳扶风的眼神和林清婉撞了一下,意识到暮雪没跟在她身边,心里觉得不大对劲。
然而江振麟一闹起来就收不住,她只能先按计划行事,“阿麟,你怎么跟清婉这样大呼小叫。”
“昨日我不是叮嘱你了,怎么还不懂规矩?”
她特意把规矩两个字咬得很重。
江振麟怒火中烧,一想阿姐起了疹子还出来,就越发恨死林清婉了,“她偷我的琼露膏,我还不能问问了!”
江燕婉秀眉微蹙,一脸惊讶,“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
江振麟急于证明自己,又一次使劲抓起林清婉手腕,质问,“小爷让药徒过去,你拒而不见,推说没事。转脸就让人拿我的琼玉膏。”
林清婉一眨不眨看着他,“我没有。”
她越是不承认,江振麟的火气就越旺,他甚至没想过林清婉手背哪来那么多旧伤,只一味捏紧她腕骨,“不是琼露膏,你手上哪儿来的这味道?”
“不是琼玉膏,你这口子能好这么快?”
他火气一上来,说话都不过脑子,“才一日功夫就敢图谋小爷的东西,收买丫头给你偷,说你是江家血脉都丢不起这人!”
林清婉瞳孔一缩。
林氏沉声打断,“住口!”
“非得在门前吵闹,怕别人听不见?”
“你们不要脸,相府还要呢!”
林氏气得不轻,带人回了前厅,又撵了下人出去,只留几个亲信。
她一拍桌案,视线从江振麟脸上掠过,又看了眼林清婉满是伤疤的手背。
林清婉抱着侥幸,也许母亲会问问她的伤怎么回事。
可林氏口只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林清婉愣了一瞬,神色就淡了,“这话母亲该问江少爷。”
林氏直言,“振麟院里的婆子已经说了来龙去脉,你到底···”
她停顿了一下,“琼露膏从哪里来的?”
林清婉眼角微红,喉咙发苦,“我不知什么是琼露膏。”
林氏眉头一挑,目光十分失望,偏偏林清碗脸上的失望比她还更甚。
江燕婉好心道,“母亲别问了。琼露膏本就是治伤的东西,清婉用得着就好,不必为一个东西失了和气。”
她嘴上劝和,却给了婆子一个眼神,当下婆子和车夫一同指证在林清婉身上闻到了琼露膏的味道。
“夫人,暮雪之前在少爷院里伺候···”婆子说道,“不如把她叫过来问问。”
江燕婉假意生气,“住口!”
江振麟立刻吩咐,“把那贱丫头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林氏欲言,但没有阻拦。
林清婉垂眸低笑,她还期待什么呢?
生母的沉默比养母的鞭子还让她窒息。
没一会儿,暮雪就被带过来,两个婆子下手重,小丫头眼里都有泪了。婆子没在暮雪身上找到东西,正要开口,江振麟第一个冲上来,“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给她偷的琼露膏?”
暮雪摇头,“奴婢没有!”
“琼露膏是宫里赏赐少爷的东西,虽然之前您喜欢和奴婢踢毽子,一时高兴赏了奴婢。可奴婢知道轻重,不敢要,后来放回去了。”
江振麟闻言,脸色一变,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没有其他下人在,因而事情只有暮雪和江振麟知道。
她这么一说,婆子慌忙看向江燕婉,江燕婉不动声色,但一双剪水的眸子到底有了波动。
林清婉这才开口,“那你把东西放回哪里了?”
暮雪道,“平日这些东西都放在少爷私库,奴婢进不去,就先放在少爷床头的百宝格了。”
“想着哪日少爷高兴再说,可惜后来被发落去外院做事,再没机会见到少爷。”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江振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可他确实把屋里翻了个遍没想到床头的百宝格。
他红着眼,冲身边小厮吼,“去看看在不在!”
小厮倒也跑得快,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小心翼翼掏出怀里的瓶子,“少爷,在、在呢。”
江振麟打开闻了,确定是琼露膏不假,低着头不说话了。
林清婉松了口气,虽然用毒药挟持暮雪配合,但到底不敢百分百相信。
还好,她赌赢一次。
林清婉挺直脊背,问江振麟,“谁跟你说我偷你的东西?”
江振麟还没从愤怒和惊讶中回神,闻言想到自己是被院里的婆子提醒才认定林清婉偷了琼露膏。
婆子察觉到不妙,跪趴着往江燕婉的方向求饶,“清婉小姐身上确实有琼露膏的香味,奴婢没闻错。”
江振麟皱眉,他也闻到了。
林清婉撸起袖子,露出腕子上新旧交错的伤痕,“我手上涂了冻疮膏,不过这是我自己带回来的。”
“里头加了心草花掩盖苦涩,你说的味道可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