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都是她的错

江振麟半信半疑凑过去,仔细一闻确实和琼露膏的味道相似,甚至更浓,但后味明显比琼露膏烈,不是一种东西。

他先前拱起的火变成热浪一下一下从面颊掠过,抬不起头。

这感觉持续了片刻,他又怒道,“你不早说?”

林清婉无奈勾唇,“又不是光彩事,不值得特意拿出来说,反倒让有些人觉得我是卖惨。”

“你!”江振麟不是不知道自己错怪了她,可她这什么态度!

两人之间的气氛绷紧,江燕婉的声音徐徐入耳,“弄清楚就好。”

“阿麟,你少说两句。别再让清婉受委屈了。”

江燕婉一句话把责任都怪在江振麟头上,这位小爷被骄纵偏爱着长大,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绝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头。

委屈两个字顿时让江振麟眼里又烧起火苗,“好!我昨天让药徒过去,你也没说。非要这样闹一出,不就是想说小爷委屈你了!”

“收起你这些见不得光的伎俩!”

江振麟振振有词的嘴脸让林清婉委实惊讶,说瞎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本以为他年纪小,脾气暴躁,又和江燕婉感情深厚,昨日才在情急之下踹了自己。

却原来是她想得美了,江振麟根本就是个顽劣之辈!

林清婉认亲的心不被看见,还屡次三番被告诫老实、本分,明明冤枉了自己还要说她使手段!

林清婉一时气急,“说到这,我也想知道江少爷为什么好端端请药徒看我?”

江振麟又是一哽,好啊,在这儿等着他呢!

就说她不是善类,此刻若是让人知道她一回来就被自己踹吐血,以后做什么都是她对了!

江振麟怒不可遏,“小爷只恨那一脚踹轻了!”

林氏和江燕婉听到这也是大惊失色,他还踹了林清婉?

到底是亲生女儿,林氏再次打量林清婉一遍,声音比刚才软了几分,“踹哪里了?”

可一想,林清婉好好站在这儿必然没什么要紧,阿麟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说不准是林清婉说话不中听惹了阿麟不高兴。

因而,林氏把请府医过来的心思压下,“昨日怎么不说?”

就算在前厅没机会,后来自己特意去凝思院安抚,她也只字未提。既当下不说,现在怎又提起来。

林清婉捕捉了母亲的担忧,可也只有一瞬间。

胸腔破碎的心好像被针穿起来,打着弥补的口号刺得她血淋淋。

从头到尾,无论她清白与否,母亲从没在意过她手上的冻疮,即便露出胳膊的伤,也视而不见。

知道江振麟踹了她,也只怪她昨儿不提。

一个婆子和车夫就能指证她偷东西,江振麟对她口出恶言也无伤大雅。

林清婉好奇,自己看上去这么贱?

若不是她察觉异样,在外头匆忙做了铺垫,不敢想这会儿这些人的嘴脸得有多恶毒。

她只觉呼吸一口都痛不欲生,“江少爷以为是我跟燕婉小姐说了什么逼得她跳水轻生,因而踹了我一脚。”

林氏眉心皱起。

“当时···”林清婉刻意拖长调子,见江振麟虽目露凶光,却不敢看自己,双手也捏得很紧。

“当时确实很痛。”

听着她清晰的声音,江振麟想起她流血的情形···

“暮雪和江少爷解释清楚,后来江少爷让药徒过来,我便当他是同我道歉了。”

江振麟呼吸一颤,愕然看过来,可惜只看到林清婉清瘦坚韧的侧脸线条。

林清婉没提吐血的事。

因为在她看来,即便说出来,林氏也不会怎样,反倒让江振麟更添一层火,对自己毫无益处。

江振麟紧握的拳头肉眼可见松了。

林氏没说话。

江燕婉道,“是阿麟的错,昨晚我骂他了。说到底是我不好,昨儿做了错事,连累清婉受委屈。”

“清婉,你要怪就怪我,别生阿麟的气。”

她眼里噙了泪,满脸都是自责。

不等林清婉开口,林氏抢先道,“傻孩子,与你没关系。”

“事情弄清楚便罢,以后有什么事好好说,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大呼小叫,让人看笑话。”林氏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烦闷。

江燕婉眼疾手快搀上来,“母亲,我扶您回房歇息。”

林氏莞尔,亲昵拍拍她的手,“好。”

林氏心想,阿麟莽撞,可燕婉就知道凡事先按耐住他的脾气再说其他,今日在门前若林清婉说话好些,阿麟也不至于火烧理智。

她转身看着林清婉,“往后有什么事让丫头来回我,你在府里好好歇息,别出去乱跑了。”

“阿麟冲动,你是阿姐,说话软些,他也并非不讲道理。”

林清婉站在那儿,犹如万箭穿心而过,感觉血液一点点流逝,身体开始变冷,四肢也僵硬难捱。

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啊。

她看着林氏背影,想到自己在养母手中的十五年,说话做事谨小慎微,生怕一不留神惹养母不高兴又挨鞭子。

天没亮就起床干活,从湖边回来冻得嘴唇发紫,养母连一口稀汤都没给她留。

冷锅冷灶,冷床湿被。

她不止一次想,如果是亲生母亲一定舍不得她这样受苦。

林清婉看着林氏背影,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才忍下蜂拥难捱的痛苦,沙哑着问,“他们冤枉我偷东西,就这么算了?”

凭什么!

如巨石打破沉静的湖面,所有目光看过来,如刀子般逼着她。

江燕婉脸色微变,林氏眉心也蹙得更紧。

江振麟觉得林清婉是指他,几乎捏碎手里的琼露膏,“你想怎样!”

林清婉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我在外头长大,可能不懂相府规矩。我只想问,若今日婆子和车夫说燕婉小姐偷东西,母亲也这么处置?”

江燕婉定定看着林清婉,眼神一变再变,呼吸微微紧了些,却没说话。

下人们更是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江振麟傻乎乎道,“怎么可能!阿姐是江府大小姐,她偷什么东西!这些混账若敢冤枉她,岂不是找死!”

林清婉点头,“那我晓得了。”

“母亲,我和清婉是双生子,我亦是当初受害者之一,这些年没能在母亲身边尽孝实属无奈。可我到底是江家血脉。”

“今日他们敢挑拨我与江少爷,明儿还不知要怎么害燕婉。”

“我虽见识浅薄,却也知道母亲管家艰难,手底下万不能有这般险恶的刁奴。”

林氏头疼不已,周身已然降下凌厉威严。

这是在挑衅她相府女主人的颜面!林氏瞧她那般坚决,今日若不给她个交代,怕是难了。

若换了燕婉,定不会让她下不来台。

江燕婉适时道,“这事是下头的人没弄清楚,阿麟昨儿又和清婉有些嫌隙,今日才吵起来。”

“清婉刚回府,是喜事。母亲不愿动怒。”

江燕婉给林氏挽回面子,又道,“可也不能惯着下人不敬主子。不如这样,罚这二人两月例银。”

林氏沉声道,“就这么办。”

“此事往后不必再提。”

林清婉笑得冰凉。

凝思院。

暮雪吃了林清婉给的解药,想到今日局面,心下一阵唏嘘。

林清婉让她离开,她不肯,“奴婢愿一辈子侍奉小姐。”

“跟着我可落不了什么好。”

“奴婢会尽力保护好小姐。”暮雪心里清楚,若不是林清婉扭转了局势,今日照江振麟的脾气,断然不会承认赏给自己琼露膏,说不定夫人还会趁机把自己拖出去打死。

原本,夫人就觉得她勾引少爷。

而在燕婉小姐眼里,她已经是林清婉的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跟着林清婉博一条出路。她算看出来了,清婉小姐心性坚韧,不会一味由着被欺负。

林清婉道,“我不需要保护,你顾好自己就行。”

今日她摸清了林氏和江燕婉、江振麟之间的关系,林氏信任江燕婉,江燕婉也可越过她代行职责。

而江振麟就是个有勇无谋被人当靶子的料。不过因为林氏偏爱疼宠,江燕婉也懂得怎么顺毛捋。

这三角关系挺坚固。

林清婉一想自己余生没几日的活头要在这里度过,无奈又补了句,“你跟着我,我许不了什么好处。”

“小姐今日已经救了奴婢一命,奴婢做牛做马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