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祝景臣在脑中想再多,祝语妺就打断他了。
“我这病来得急了些,有些事日后怕是不能过手,不过我相信凭你的能力,朝堂之事你定能解决,只是需多多费心。”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信任。
这信任,让祝景臣心中的阴霾,稍稍散去了一些。
祝语音隔着帘子,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觉得还是得给他找点事做,不然三天两头来自己这里,便道,“这里有珍儿照顾我,你先离开了,我接到消息近日竟安侯之子祝雀生会到京,同为族人,你去见见他也是好事。”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那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帘内那道模糊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珍儿见祝景臣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回到屋内。
她撩开纱帘,只见祝语妺半靠在床头,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郡主,您感觉怎么样?”
珍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祝语妺微微蹙眉,“不行,还是冷……”
“再给我加床被子。”
珍儿一愣,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祝语妺。
这大热天的,郡主已经盖了两床被子,再加……不会捂坏了吗?
但看着祝语妺那苍白的脸色,她又不敢违抗,只得转身去抱被子。
“慢着。”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秦如烟一手端着碗,缓步走了进来。
“郡主这病,不能再捂了。”
她走到床边,将药箱放在桌上,淡淡地说道。
珍儿有些为难地看向秦如烟。
“可是,郡主一直喊冷……”
秦如烟瞥了一眼祝语妺,语气平静。
“冷就代表她没吃错药。”
“把这药也给她服下吧。”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取出一粒药丸递给珍儿。
同时把盛着黑褐色汤药的碗,递给她。
珍儿接过药丸和碗,小心地扶起祝语妺,先将药丸递进她口中,又想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碗里的汤药。
祝语妺则皱着眉头,强忍着苦涩,将碗拿过来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体内似乎有一股热气在升腾,但身体却依旧觉得寒冷。
“小姐,您怎么会这样……”
珍儿看着祝语妺这副模样,心疼不已。
“一会儿大汗淋漓,一会儿又觉得冷呢?”
秦如烟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淡淡地解释道。
“我给她开的方子,用麻黄发汗解表,再用干姜温里散寒,本是为了引发出汗,逼出体内的寒气。”
“但你家郡主,为了装病,这药量用得多了些,自然会出现大汗淋漓却又畏寒的症状。”
“这叫‘阴阳两虚’。”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祝语妺听了,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样才好呢。”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病越真越好。”
“不过……”
她微微蹙眉,看向秦如烟。
“我这病,该怎么解释呢?”
秦如烟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你就说,夏月贪凉饮冰,导致寒邪直入少阳,需用‘冬病夏治’之法,回北方调养。”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为何突然病倒,又为何要离开京城。”
祝语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借口,天衣无缝。”
接下来的几日,祝语妺便一直称病不出。
太后不放心,特地派了太医前来诊治。
太医诊脉之后,得出的结论,与秦如烟所说的病因,竟是如出一辙。
“郡主这是受了寒邪,又因体质虚弱,导致阴阳失调,需得静养。”
太医捋着胡须,缓缓说道。
“老夫建议,郡主还是回北方锦州调养为好,那里的气候,更适合郡主的病情。”
太后听了,虽然心中不舍,但也只得同意。
毕竟,祝语妺的身体要紧。
有了太医的诊断,便再也没有人怀疑祝语妺的病情。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真的病了,才不得不离开京城。
而祝语妺,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个让她厌恶的地方了。
祝语妺离开当天,宋云长来了。
自从她“病重”之后,这是宋云长第一次来看她。
宋云长走进屋内,目光在祝语妺身上扫过。
她看着这个与自己并不亲近的女儿,心中有些复杂。
“语妺,你身子可好些了?”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多谢母亲关心,已经好多了。”
祝语妺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疏离。
宋云长在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说说景臣的婚事。”
祝语妺微微一怔,随即垂下了眼眸。
“景臣的婚事,自有母亲做主,何须问我?”
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
“景臣这孩子,向来听你的话。”
宋云长看着祝语妺,缓缓说道。
“我找他说过几次,他都推脱不肯,我想着,你或许能劝劝他。”
“老太太那边,已经为他选了好几门世家小姐,个个都是出身名门,才貌双全。”
“只要他肯点头,这婚事便能定下来。”
祝语妺听着宋云长的话,心中冷笑。
这些世家小姐,个个都是冲着祝家的权势来的。
若是祝景臣娶了她们,祝家的势力只会更加庞大。
而她,想要动手,就更难了。
她抬起头,看着宋云长,缓缓说道:“母亲,如今还在父亲丧期,景臣此时谈婚论嫁,未免不妥。”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况且,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总要景臣自己愿意才行。”
“若是他心中不喜,强扭的瓜不甜,反倒会误了他一生。”
宋云长眉头微蹙,显然对祝语妺的回答并不满意。
“语妺,你这话就不对了。”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景臣是祝家之子,他的婚事应该为全族考虑。”
“岂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再说了,那些世家小姐,哪一个不是知书达理,贤良淑德?”
“娶了她们,对景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祝语妺看着宋云长,心中冷笑更甚。
这些话,听起来是为了祝景臣好,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祝家。
“母亲,儿女的婚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祝语妺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
“景臣是个有主见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您若是强迫他,只会适得其反。”
“我有些乏了,母亲请回吧。”
她下了逐客令。
宋云长看着祝语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但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好,既然你不愿意劝,那就算了。”
她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
“不过,你别忘了,你也是祝家的人。”
“你的婚事,也由不得你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