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近日的天气,阴晴不定,像极了朝堂上诡谲莫测的局势。
祝语妺心中筹谋着远离京城这滩浑水的计划,却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
装病,自然是最好的借口。
她想起了在锦州时偶然结识的那位江湖散医,秦如烟。
秦如烟医术高明,性情洒脱,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局外人,不会牵扯进京城的漩涡。
于是,祝语妺修书一封,用飞鸽传书的方式,将信送往了锦州。
信中,她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并请秦如烟出手相助,帮她制造一场足以瞒天过海的“重病”。
数日后,回信如期而至。
祝语妺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珍儿替她梳理着如瀑的青丝。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眉宇间笼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
这倦怠,并非全然装出来的。
连日来的筹谋算计,让她心力交瘁。
但更多的是,她需要这“病容”。
她从妆奁中取出一封信,展开。
信纸泛黄,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这是秦如烟的回信。
信上的字迹娟秀飘逸,如同秦如烟本人一般,透着一股出尘脱俗的气息。
她在信中并未多言,只附上了一张药方。
一个可以让她“病”得逼真,却又不伤及根本的药方。
她知道,秦如烟这是答应了。
一个月后,秦如烟如约而至。
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郡主府门前。
秦如烟一袭白衣胜雪,面覆轻纱,飘然下车。
她身姿轻盈,步履从容,自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
守门的小厮连忙迎了上去。
“这位姑娘,您是……”
秦如烟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泉。
“我是秦如烟,应郡主之邀前来。”
小厮不敢怠慢,连忙将她引进了府内。
而这一切,恰好被刚刚下朝回府的祝景臣看在了眼里。
他策马立于街角,远远地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郡主府内,眉头微微蹙起。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随从,缓步走到府门前。
“方才进去的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小厮见是祝景臣,连忙躬身行礼。
“回侍郎,这是郡主请来的大夫。”
“说是之前在锦州遇到的,医术高明。”
“前些日子,郡主给太后娘娘的安神药,就是这位大夫开的方子。”
祝景臣眉头微皱。
锦州?
大夫?
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姐姐这段时间,生病的次数,似乎太过频繁了些。
而且,每次生病,都来得蹊跷。
他心中担忧,顾不得多想,便大步朝着府中走去。
祝景臣像往常一样,来到了祝语妺的院子。
可这次,他却被拦在了门外。
珍儿站在门口,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侍郎大人,郡主今日身体不适,特意吩咐了,不见任何人,请您回吧。”
祝景臣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到底怎么了?”
他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
“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珍儿被他吓得一哆嗦,连忙解释道。
“这病来得急,奴婢也说不清楚……”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眼神也有些闪烁。
但祝景臣此刻满心都是对祝语妺的担忧,并没有注意到珍儿的异样。
“让开!”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
“我要见她。”
珍儿却依旧拦在门口,不敢让步。
“侍郎大人,您就别为难奴婢了……郡主真的不见客……”
祝景臣见她如此坚持,心中的不安更甚。
他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否则,姐姐不会连他都不见。
他不愿意离开,就这么站在院子里,默默地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终于,秦如烟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手中端着一个药碗,袅袅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祝景臣立刻迎了上去。
“这位姑娘,请留步。”
他语气虽然客气,但眼神却带着一丝审视。
“我长姐的病,究竟如何?”
秦如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透过帷帽上的轻纱,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只见他一身官服,面容俊朗,气度不凡。
但他的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想来,这就是语妺那位对她百依百顺,却又心思深沉的弟弟了。
她隔着面纱,静静地看着祝景臣。
“侍郎大人,这是病人的隐私,恕我无可奉告。”
她声音清冷,不卑不亢。
“您若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郡主。”
“我还要去给郡主煎药,失陪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祝景臣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
屋内,祝语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她知道,祝景臣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亲眼看看,也省得他胡思乱想。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珍儿说道。
“让他进来吧。”
珍儿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将祝景臣请了进来。
祝景臣走进屋内,却并没有看到祝语妺的身影。
一道薄纱垂落,将内室与外室隔开。
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斜倚在榻上。
“姐姐……”
他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祝语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咳嗽了几声。
那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祝景臣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帘前,想要掀开帘子。
“景臣,别过来。”
祝语妺的声音及时响起,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这病……还不知道会不会传染,你还是别靠近的好。”
祝景臣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你放心,我没事。”
祝语妺的声音从帘内传来,虚弱而无力。
“只是有些不舒服,休息几日就好了。”
“你不用担心。”
祝景臣看着那道帘子,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但他知道,他不能。
他们是一对好族人。
祝景臣的心里莫名地升起几丝异样的不满与焦躁,明明这段时间两人亲近非常,可他却觉得两人的交往十分虚假。
两人假装亲近,她假装是好姐姐,自己假装是好弟弟,仿佛有一层模糊的屏障存于两人之间。
行为亲近,语言缠绵,心却格外远。
长姐对待自己,就如自己对待那些视他为祝家唯一的清流人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