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人，他们生活在城里，已经没有接触到动物的机会了，理论上讲，高等级族群压迫下位族群的事，在他们身上并不存在。”
“但谁能想到，他们会自己压迫自己。”
“你有没有见过领导压迫下属，觉得自己提供了三千块的工作岗位，就值得下属主动陪睡？”
“你有没有见过门卫为难快递员，原因是领导施压，而快递员却看不到领导，只能和门卫爆发冲突？”
“你有没有见过家长威胁老师，原因是他的孩子回家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你有没有见过服务生被客人欺负，拿两千块的工资受两万块的气？”
……
“这些案例，你如果想听的话，我这里有太多太多了。”
“这是一个悲惨世界，人类族群的存在，竟然成了威胁族群的理由。”
陈念上前一步，盯着徐清的眼睛：“你说，这样的人类，有什么好？”
徐清沉默。
他本能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口，因为陈念说的一切都是真话。
人类似乎确实没什么好的。
陈念见徐清眼神颤动，露出一抹笑容：“还是让我们继续了解这个小区的历史吧。”
他也像是楼长一样，毕恭毕敬的跪下，为幻境中的神龛磕了几个头，手伸向空中，竟然凭空变成了一杯灯油。
他把灯油小心翼翼地倒入油灯之中，把灯芯挑长了一点，这才起身，指着周围遍地的动物骸骨。
“四号楼楼长也是运气好，竟然能找到这么一块消骨地，这里有一种特殊的现象，能把死去动物的皮肉快速腐化。”
“四号楼楼长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并意外得到一个神龛，他认为这两者是天意，于是在这里建造了一个祭祀地。”
“后来……我在散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小区，并且看到地下室中有不少死去动物的残念。”
“于是我了解到了四号楼楼长所做的一切。”
“他的这种方法徒劳无功，但这个神龛却不是没用，我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极其浓郁的……血红色的雾气。”
陈念的声音颤抖起来，双臂高举。
下一秒，徐清看到原本跪在地上的楼长站了起来，做出了和陈念一样的动作。
两个人高举手掌向天，一股股黑气从身上弥漫而来。
楼长的身体迅速变高，头发也像是雨后的野草般疯长，乌黑如瀑布。
长高到一定程度之后，楼长的背佝偻起来，头发也变得苍白。
楼长的模样，变得跟陈念一模一样了。
“你……俯身了他？”徐清皱起眉头。
“我必须借助他的身体，才能完成伟大的召唤。”徐清道，“恐怕也只有我，有能力打开这个神龛了。”
“打开？”
徐清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词。
“没错，是打开，这个神龛是一个通道，通往荒原上最伟大的宫殿。”
陈念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我的实力还是不够，只打开了一个小通道，神没有过来，但是他的使者来了。”
周围的场景再度变化，楼长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孩跪在地上。
而眼前的神龛，木雕中出现了一团红色的雾气，正在徐徐旋转着。
“既然使用了他的身体，就得帮他做些什么，这样才公平。”
楼长打了个响指，只见一团红色雾气从神龛中涌出，融入男孩体内。
男孩挣开了父亲的怀抱。
这么多年来，徐清从未见过男孩下地，但红色雾气附体之后，男孩忽然挣脱了父亲的怀抱，跳到地上，像是正常人一样活动自如。
陈念对着男孩跪下。
说来奇怪，明明是幻境制造出来的景象，男孩却像是能看到陈念一样，冷漠的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等男孩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陈念才站起身来，对徐清道：“从那一刻起，男孩已经不是楼长的儿子，而是神的使者了。”
“至于男孩的父亲，现在也就是我，楼主也算是完成了他的愿望，虽然那不是他真正的儿子，好在他的精神已经被我吞噬，他也看不见这一幕了。”
从陈念打开通道那一刻，四号楼楼长和他的儿子已经消失了，他们的躯壳变成容器，作为供两个陌生人行走在世界上的容器。
“你刚才说，那个男孩是神的使者，那他的精神也被神吞噬了？”徐清问道。
陈念摇头：“神不喜欢人类，也不会接收来自人的东西，男孩的精神在神入驻他躯体的那一刻，就自动消散了。”
对于来自荒原的神来说，一个小男孩的精神，大概跟蚂蚁一样——都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神虽然不喜欢人类，但对动物也没什么好感，我们业主委员会的建立，其实就是在神的光芒照射之下，为业主们寻找一点生路。”
陈念手指轻轻敲在墙上，画面再度变化。
“作为把神的使者召唤而来的我，并没有受到神的特殊对待，但神允许我陪伴其左右。”
“而使者出现后发生的一些事……也让我彻底明白了神的旨意。”
徐清凭本能感觉到陈念可能走偏了，显然和之后业主委员会的所作所为有关系。
陈念继续道：“神到来的旨意很简单，他认为这个世界已经旧了，并不完美。”
徐清问：“那什么才是新的东西？”
“新的秩序，神用铁律把日月颠倒，黑白颠倒，却把生命体都遗漏了，显然是在考验他的信徒对他的了解程度。”
陈念本体就塞满了动物的残念，又吸收了很多人类的残念之后，对人类的族群充满了厌恶。
于是，似乎是顺其自然的，他开始建立业主委员会。
业主委员会的最终目的，其实是把人类变成动物，他们认为人类作为生物链的顶端，却陷入内耗之中，是不知满足，只会内斗的缺陷族群。
把人类变成动物，动物变成人类，双方颠倒之后，才能诞生真正的完美族群。
业主委员会致力于培养一种完美的“新人类”。
这个理念，让陈念很快吸引到了第二个同伴——子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