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宫女果然在第一时间就把消息送到宰相府。
李承泽在芷兰殿干下的那些事让秦不晦对李明姝刮目相看。
倒不是因为礼法之类的原因。
反正李明姝本来就不是正儿八经的李氏血脉,而是已经跟着先帝一起殉国的前镇南侯唐傲之女。
想来经过此事之后,小皇帝很快就会让她恢复本来的身份的名字。
大夏确实是有女子不得干政的祖训,但任谁也管不住皇帝身边的枕头风。
李明姝一旦摆脱了大夏长公主这个身份,便可日日夜夜与小皇帝厮守在一起,自然也就能对小皇帝造成更大的影响。
再联想到李承泽之前宣布不再大朝,以及将答应帮着把秦思雅扶上皇后之位的王振打死这两件事儿……
李明姝这是要隔绝小皇帝与朝臣的联系啊!
而且小皇帝身边还多出个以前从未见过的女高手,据老宫女所描述,那女子像极了之前在朱雀街参与了殴打突厥使臣乌毕一案的凶徒,那可是杨烈的女儿。
所以杨烈也应是李明姝一党!
羽林军已然被杨烈所控制,户部也莫名其妙的落到了于万里这个愣头青的手中……
自先帝战死之后,秦不晦第一次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幸好小皇帝在被李明姝彻底控制前给了卫子陵和董昌募兵练兵之权,为今之计,也只有动用那张底牌,促成神武龙武两只新军尽快成型了。
只是要如何才能瞒过李明姝呢?
如今羽林军尚在长安城中,如果让李明姝觉察到一些蛛丝马迹,龙武、神武两军搞不好就要胎死腹中……
皱着眉头看了窗外挂在枝头上的月牙儿半晌,秦不晦突然扇了自己一耳光。
之前怎么会想出让京城五品以上武官全部告病这种昏招的?
莫非是撞邪了?
他当然不是撞了邪,他只是没把李承泽放在眼里罢了。
李承泽却是从一开始把他当做了封神路上最大的那头拦路虎,以至于在和东方镜侃侃而谈时依旧对其念念不忘。
尽管坚信自己的身体没问题,但李承泽还来见了东方镜。
主要是为了和他探讨李明姝的病情。
见到了皇帝,东方镜有些拘谨,但更多的还是无语。
长公主说陛下有病,如今皇帝又说长公主有病,这姐弟俩儿看来是真有病!
关于李承泽和李明姝的病,东方镜一个字也没敢多说,而且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治。
所以他从头到尾一直在给李承泽捧哏。
这使得李承泽对他那套给李明姝治病的法子越发自信,连带着对东方镜也生出了几分好感。
这老哥说话太好听了!
“东方先生如何评价当朝宰相秦不晦?”
说完了李明姝的病,李承泽突然就把话题转到了秦不晦的身上,他想知道秦不晦在民间的风评如何。
“啊?”
转折太过突兀,东方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便瞪着眼睛“啊”了一声。
李承泽又认真的说道:“朕想听一听,在先生眼中,当朝宰相秦不晦是怎么样一个人?”
让一个无官无职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评价当朝宰相?
想让我死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
东方镜皱着眉头不说话。
李承泽又催道:“先生不必忌讳,有话直说,实话实说就是,无论先生说了什么,朕都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更不会因此治先生的罪。”
看来躲是躲不过了。
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东方镜把心一横:“那草民就说了?”
“说!”
“草民以为,秦相胸中应有经天纬地之才,就是骨头稍微软了点儿……也不是很软啊,就是不够硬气。”
说到这里,东方镜已然是虚得不行,甚至都不敢再直视李承泽。
李承泽却是来了兴趣:“秦相哪里不够硬,还请细说。”
“这……”
东方镜踌躇片刻,再次把心一横:“三年前先帝御驾亲征,败于匈奴之手,那时上至王公贵胄,下到黎民百姓,皆一心要为先帝复仇,就连草民都去了州衙投军,可秦相却是力主与匈奴议和……陛下,其实草民一直想不明白,陛下当年为何会赞成秦相的主张跟匈奴人议和的?”
怕死呗!
还能是为什么?
“朕当时自有朕的考虑。”
李承泽尴尬一笑,企图遮掩过去。
见他没有要大发雷霆的征兆,东方镜的胆子不由得壮了几分,又试探着问道:“草民斗胆猜测,陛下三年前选择支持秦相的议和之策,可是因为太平仓的那场大火?”
“太平仓大火?”
“草民投军之后便被调去了太平仓,曾为负责守卫太平仓的王俭王将军诊病,王将军亲口说过,太平仓之资足可支撑大夏再起十万精锐与匈奴一战,只可惜一把蹊跷的大火将太平仓烧了个干干净净,王将军本人也葬身火海,也是在那场大火之后,朝廷就跟匈奴议和了。”
还有这种事儿?
前身的记忆中怎么对此事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看着东方镜那满脸的惋惜,李承泽不由得皱起眉头:“那场大火蹊跷在何处?”
东方镜立刻答道:“那场火起得蹊跷,烧完之后留下的痕迹更是蹊跷,粮草被衣这些烧没了还算合理,可兵刃甲胄……那些可都是精铁打造所成,什么样的火能将其烧得一干二净?”
肯定是有人将那些兵刃甲胄给转移走了呗。
这不是摆明了的事儿么?
有什么好蹊跷的?
不对!
若是转移了,那是何人转移的,那些兵刃甲胄又被转移到哪儿去了?
能够装备十万人的兵甲,可不是轻易就能藏得住的!
李承泽心头微微一惊,但他立刻就转惊为喜。
不管那人是谁,藏了这么大一批精良武备,肯定是心存不轨,八成是准备用来造反的!
造反好啊!
只要那人造反成功,大夏不就亡了么?
而且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此人的背景应该不简单,所以只要有了合适的契机,他造反成功的几率绝对不低。
杨烈大败于突厥之手就是个很好的契机!
所以这对自己而言就是个双保险啊!
李承泽越想越激动,也没了继续和东方镜聊下去的兴致,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便扔下东方镜走了。
看着李承泽匆匆而去的背影,东方镜一时间激动不已。
他不是一个胆大的人,但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已死的太平仓守将王俭就对他有恩,当年那些守在太平仓的将卒们更是早已被他视作了亲人。
太平仓大火后,侥幸活下来的他没有回老家,而是以游医之名来到了长安城,就是为了查清当年那场大火的真相,再伺机为王俭和那些枉死的将士报仇。
先前被李明姝邀请入宫给李承泽瞧病,他就已经生出了告御状的心思,但谨慎的性格让他不敢直接将心中的怀疑当着李承泽的面说出来。
毕竟那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
可如今……
陛下谁都不问,就问秦不晦,应是已经对秦不晦起了疑心!
东方镜越想越兴奋。
然后。
冰凉的刀锋就悄无声息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陛下到底有病没病?”
…………
……
“东方镜怎么说?”
“他说小皇帝应该是有病的。”
“那就是你先前看错了?”
“不可能,秦思雅绝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秦思雅对陛下用了什么手段,二是秦思雅私通了外面的男人,我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楚。”
“三天哪儿够啊?”
“那我不管,反正三天以后我要知道真相。”
“师姐!”
“去!”
清溪嘟着嘴走了,顾芊芊又赤着脚坐到了窗沿上,定定的看了半空中那弯月牙儿半晌,她突然咧嘴笑道:“肯定是病还没好,不然不可能不来见我,我可是天下第一美人!”
…………
……
与此同时,杨烈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李承泽,仿佛不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杨平晚饭时才说想把羽林军拉到星游原上去练一练新战法,陛下半夜就把自己叫来立政殿,让要自己明天一早就领兵离开京城。
难道陛下和老大真是心有灵犀?
见杨烈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李承泽也懒得跟他解释,直接大手一挥:“赶紧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出城,出征之前就不要再回长安城了,你可明白?”
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先是当街打了乌毕一顿,然后又在承明殿把卫其律也给揍了。
傻子也看出陛下已经决意要跟匈奴和突厥一干到底了,眼下的长安城中肯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羽林军,演练新战法这事儿自然不能让他们知道。
否则到了战场上就不会有奇兵之效了。
杨烈也不再纠结杨平和李承泽为什么老是能想到一起,自家儿子能和陛下想法一致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他当下挺直腰板儿大声答道:“请陛下放心,臣和犬子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