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微年熬了个通宵, 把朋友送到机场之后,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车子驶入小区时,已大致十点半。虞微年把车钥匙交给保安, 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眼。
居然没有柏寅清的消息
昨夜,柏寅清反复查岗, 询问他何时回家。他给出模糊的答案后, 又让柏寅清别打电话、别发消息, 从夜里到现在, 柏寅清竟真乖乖听话做到。
一点都不像他记忆中的柏寅清。
原本虞微年还以为,柏寅清定会隔三差五打电话催他回家,又时不时发消息要查岗, 询问他身边有谁。
他都做好了相应准备,结果一切风平浪静。
虞微年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他并未思考太多。不管怎么样, 他昨夜确实玩得开心尽兴, 无人打扰, 更无人败坏兴致。
自他和柏寅清开始谈恋爱后,这种感觉便很少有过。
虞微年都要开始怀念这种感觉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虞微年轻轻叹了口气, 他用指纹解锁房门,最先听到一声黏糊糊的猫叫。
久久听见他的脚步声,迫不及待地摇着鸡毛掸子般的尾巴迎接,仰头叫唤不止。
虞微年心都要融化了, 他弯身将久久抱在怀里,低头用脸蹭了蹭小猫脸:“宝贝,怎么这么乖啊。”
还知道出来接他。
小猫亲昵仰头,拿鼻尖蹭了蹭虞微年的脸蛋, 表示友好。虞微年心情很好,他抱着久久进入客厅,猝不及防看到沙发上如雕塑般僵硬的人影。
虞微年的脚步顿下,他看到柏寅清一点点转过身。因逆着光,表情隐匿在阴影里。
虞微年陡然一愣,半天没做出反应。
而这时,柏寅清已到达他面前,语气平平:“回来了”
虞微年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给你做了早饭,现在冷了,我给你热一下。”柏寅清垂眸看向他,“要吃吗”
“还是说,你已经吃过了”不知是不是虞微年的错觉,柏寅清说这话时,眼底立刻笼罩一层暗色。
虞微年不太确定地开口:“要……吧”
虞微年不爱吃早饭,他原本计划是,洗完澡便直接睡觉。他记得柏寅清今天好像有课具体的他记不清了,要是热恋期他定会记一记柏寅清的课表,可现在他们都同居了。
同居会让彼此更加熟悉,而熟悉会加速消耗激情。
但也正是这段同居生活,他被柏寅清养成了一些从前没有的习惯,比如吃早饭。
得到这个回复,柏寅清神色终于好转,不过脸色还是没好看到哪里去。他“嗯”了一声,将抱着小猫的虞微年扶抱至沙发上。
“等我一会。”
也正是这时,虞微年看清柏寅清的面庞,眉宇之间缠绕翳色。他握住柏寅清的手腕,不让柏寅清离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回家这么久,虞微年才发现柏寅清身上的衣服不是睡衣,表面布满褶皱。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我想等你回家。”苍白脸色透着几分落寞,柏寅清停顿几秒后,又轻声说,“我也怕你喝多了不舒服,提前给你煮了解酒汤。”
“那也不用等一晚上……你可以先睡觉的。”
“你说过你会回来,只是比较晚。”
柏寅清抬眼看向虞微年,“再晚我都能等,只要你还愿意回来。”
虞微年心头一颤,胸腔涌动复杂难言的情绪。倒不是多感动,而是觉得柏寅清有点傻,傻中又带着几分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危险信号,在他脑海中转瞬即逝。
待他想要捕捉其中具体,却已来不及。
“下次不用等,没必要。”
这样似乎在泼冷水,虞微年放下抗议叫唤的小猫,踮起脚尖,吻了吻柏寅清的面颊,“寅清,你一夜不睡,脸色特别差,而且熬夜很伤身体,我心疼你。”
柏寅清:“你也通宵了。”
他说,“你通宵不睡,我陪你。”
虞微年一怔,他缓缓摇头。
“你不一样。以后不要这样,不要让我担心。”他仰起头,很认真地看向柏寅清,“我会很愧疚。”
“那你下次可以不要玩这么晚吗”
平直睫毛垂下,掩住眼底的晦涩之意。像知道虞微年不会答应,柏寅清根本不抱有希望,反而主动退让一步,“就算玩得晚,也要记得回家。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这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回家的。”
虞微年从不会与人起正面冲突,他用那双真诚深情的眼睛注视着柏寅清,继而给出保证,“我以后肯定会改。”
虞微年又委屈道,“你都不知道,我昨晚一直想走,但他们拉着我不肯放我走……那里乌烟瘴气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不如回家陪你和久久。”
柏寅清迎面将虞微年拥入怀中:“那我下次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虞微年又不说话了,他熟稔地转移话题:“不是说做早饭了吗你去帮我热一下吧,我先去洗个澡。”
在虞微年看不到的地方,那张苍白冷峻的面庞浮起深不可测的寒意。
骗子。
全程,虞微年的心跳频率根本没有变过,他不觉得愧疚,也没有将承诺当真,还有那些甜言蜜语,只是听着好听,实际没一句真的,全是不走心的空话。
又或许他的所有承诺与保证都经不起考验,不过是流水线式的,哄情人的手段。
虞微年正准备去洗澡,蓦地发现客厅茶几上摆放着三四板药,几乎已经空了。
他本能停下脚步,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空了的药板,眼底映入一串复杂晦涩的药名。
“这是什么”
柏寅清反应很快地将其取过,阻止虞微年细细查看。他将其丢进垃圾桶,语气平平:“维生素。”
虞微年狐疑:“维生素”
虽然他平日里不爱吃保健品,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维生素的药名。方才那板药,怎么看都不像是维生素。
“还有一些是给你提前准备的过敏药,你不是容易海鲜过敏吗”柏寅清面不改色地将剩下一部分丢进垃圾桶,“不过买的时候没注意时间,绝大部分都过期了。”
虞微年恍然大悟。
因为他的过敏反应不严重,他很少会随身携带过敏药。等待药效发挥的这段时间,他身上的过敏反应也褪得差不多。
吃不吃过敏药于他而言没有区别。
虞微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柏寅清不是背地里得了什么绝症却瞒着他就行。
热早餐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柏寅清设置好时间后,顺着卫生间水声而去。磨砂玻璃淋浴间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他凝视片刻,将目光落在外头的脏衣篓上。
“寅清,你帮我把衣服放洗衣机吧”虞微年想了想,“算了,到时候直接让人送去洗,或者直接丢了。”
他的许多衣服都有专人帮忙打理,因为不同衣服需要不同的洗护方式,比较麻烦。
柏寅清看了眼水洗标:“没事,我来洗。”
柏寅清将脏衣篓端到阳台,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手中衣物满是褶皱,味道很乱,各种各样交杂在一起的香水味,上头还粘上许些酒水,以及一些分辨不出来的印记。
究竟要和别人靠多近,才会染上这么重的味道
别人贴上来,虞微年为什么不推开他们
又究竟和多少人见面,才会蹭上数不清的痕迹
那些人没有一点道德廉耻心,不知道离有男朋友的人远一点吗
柏寅清直挺挺地站在阳台上,任由冷风吹起他的发丝与衣摆。黑眸暗流涌动,表情看似并无变化,然而周身气场却沉寂压抑。
缓缓的,他将视线落在内裤上。
他要检查一下。柏寅清从层层叠叠的衣物中,准确无误勾出一条内裤,旋即,面无表情地将脸埋进去,深深地嗅了一口。
因为紧紧贴身缘故,小小一块的布料浸满虞微年身上的味道。香且浓郁,勾人得紧。
等到柏寅清将内裤里里外外检查地嗅过后,才缓缓抬起一张冷淡的脸。
虞微年昨天玩得再疯,再晚回家,也没有换内裤,应当正如他所说,是通宵了。
这条内裤,是柏寅清亲自给虞微年换上的,可它现在才被换下。而且上面没有乱七八糟的味道,全是虞微年身上最贴身纯粹的香。
黑沉沉的脸色,总算有了许些好转。
算了,不回家也没事,虞微年正是爱玩的年纪,而且虞微年不是说了吗他们一伙朋友难得聚齐,玩得忘了时间,忘了回家,也是正常的。
身上那些味道与痕迹,估计也是别人倒贴蹭上的,并非他本愿。在这种场合,大家伙彼此相熟,若是虞微年将人推开或呵斥,反而会闹得比较难看,也会破坏当场气氛。
退一万步来说,虞微年这么贪玩又花心的人,有一夜时间可以出轨。但虞微年没有玩得更疯,更没有背着他和别人发生实际性关系,只是单纯喝酒玩游戏。
这不是说明虞微年已经在改正了吗
有些场合总需要适当逢场作戏,而虞微年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改正坏习惯。纠正需要循序渐进,急不得,柏寅清应该学会理解。
柏寅清的心率慢慢恢复正常,万千思路流转时,他已平静地帮虞微年手洗完内裤,并完成晾晒。
虞微年还在洗澡。他总是这样,洗得慢。
这也给了柏寅清可乘之机。
柏寅清回到卧室,目的明确,直奔正放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