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无奈,“长公主,在下最近可曾做错事”
刘瑶摇头,“没有啊!”
“既是没有,长公主刚才是为司马相如委屈 ”东方朔再问。
刘瑶继续晃着脑袋,“没有,只是纳闷阿父为什么放过你,没放过司马相如,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吗”
司马相如辞赋绝佳,还有名声,去年平定西南之功,阿父也挺开心的。
怎么到了今年,一下子就变了。
司马相如的得意时间也太短了。
东方朔闻言,叹了一口气。
司马相如此人确实有才华,辞赋之才传遍天下,去年馆陶大长公主刘嫖花费千金请司马相如做了《长门赋》,意图挽回陛下的心意。
虽说事后陛下赏了刘嫖、陈阿娇一些东西,但是陈阿娇至今仍在长门宫,并未搬出来。
本来千金作赋这事,算是不轻不重的事情,甚至因为这事,让司马相如的才名更盛,据说以前找司马相如作赋的只是几十金,《长门赋》过后,作赋价格就提升了四五倍,让司马相如颇为自得。
而陛下,东方朔与他相处这么多年,觉得陛下的性格颇为爱恨分明,外加记仇。
司马相如当初写赋,以为是雅事,显然小看了此事的严重性。
他身为陛下身边的中郎将,为陈阿娇作赋,在陛下那里,他就变得不可靠,一千金就能收买其背叛他,但是这事又不好发怒,估计一直在心里惦记,然后又撞上此次车船税,陛下就拿他开刀了。
东方朔看着刘瑶,欲言又止,总不能明着告诉这孩子,说陛下小心眼吧。
其实若是他敢说,刘瑶绝对奉他为知己,和他一起吐槽。
不等他开口,就听刘瑶又往他心口扎刀,“东方朔,我觉得阿父应该将你忘记了,你在太中大夫的位置上都这么长时间没动了,阿父觉得可有可无,就不管你了。”
东方朔:……
刘瑶与他一同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东方朔,你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只想让你成为九卿,不让你当丞相”
东方朔嘴角微抽,“因为我做不到。”
刘瑶:“有一半的原因,另一半原因,就是阿父的丞相风险太大,以你的性子,我担心你会走在我前面!”
东方朔一头黑线,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啼笑皆非道:“长公主,若是无病无灾,在下走到你前面不是显而易见吗”
他们俩之间的年龄差了三旬,他若是走在长公主后面,他岂不是成了老不死。
这孩子到底是诅咒他,还是诅咒自己。
“……”刘瑶一脸无辜,“是吗”
东方朔也说了,无病无灾,但是还要加一条,就是就是阿父后面当人。
东方朔:“听你这么说,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要谨言慎行,不能招惹陛下。”
刘瑶斜眼瞥了他一眼,发出灵魂质问,“你觉得自己能做到谨言慎行吗我觉得,与其谨言慎行,不如主动出击,现在尽量刷阿父的好感 ,就是以后走下坡路,时间也长些。”
东方朔:……
“长公主所言,让微臣醍醐灌顶,日后若是成为九卿,一定送长公主一份大礼。”他对丞相之位其实也拿不准,但是九卿之位,再努力个七八年,应该也可以。
不过,东方朔还是将自己的推测解释给刘瑶听,让她别随便触陛下的霉头。
刘瑶听完后,心中不由得感慨。
司马相如虽然才华横溢,也有本事,但是政治敏感度太差了,刘嫖拿了千金让他作赋,他就接受了,为了一千金,算是将自己的政治前程废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收了那一千金。
……
司马相如被罢了官后,也没有气馁,他也不是第一次被罢官,继续吃吃喝喝,写写辞赋。
刘瑶以为卓文君会询问她缘由,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没问。
当然以卓文君的性格,也不会询问一个小女孩这些政事。
刘瑶见状,赐了她不少纸墨,“都说有失必有得,他现在有时间,多写些辞赋造福后人,你也要加油,不要被他比下去。”
卓文君忍笑,“多谢长公主宽慰,虽说被陛下免官,相如并没有萎靡不振,而且最近也写了不少辞赋。”
刘瑶这就放心了。
……
这个冬日因为车船税而热闹,对于一些富裕地区,尤其长安附近,还是能听到不少商人的骂声。
而边陲地区,此时也不安稳。
卫青攻陷龙城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匈奴人。
于冬日十一月中旬,军臣单于派遣五路大军分别进攻代郡、雁门关、云中郡、渔阳郡、右北平郡。
因为多处点火,战线过长,等汉军赶去支援时,匈奴早已撤退。
然后等汉军撤兵回到内地,匈奴兵又开始骚扰。
如此反复折腾行为,造成边陲地区军民死伤上万人。
刘彻自然暴怒,气的整日上火,嘴里都长泡了,每日抱着降火汤牛饮,还不管用。
刘瑶看在眼里,也没办法帮忙。
匈奴强悍,就是因为他手中有十几万骑兵,在这个时代,骑兵的机动力基本上无解。
若是长期派兵驻守,财政又支撑不住。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就是因为消耗不起。
防贼难免会有疏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所以许多时候,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
刘彻也是这种想法,不过发动大战需要时间,不是单纯征调士兵就行,粮草辎重也很重要,而且是大头。
刘瑶将刘彻焦虑的这般厉害,换了一种思路,“阿父,你看军臣单于花这么大动静骚扰,说明上半年的事情让他震怒,让他破防了,这样你就轻松些。”
刘彻灌了一口茶,沉声道:“军臣单于,朕势要斩杀此贼!”
刘瑶 :……
是用你那把金龙宝刀吗
“那你实在忍不了,要不要给军臣单于写信骂他一顿!”刘瑶挠了挠头。
与其让阿父上火,不如将这火烧给军臣单于,如果能将他气死的话,阿父一辈子都能吹了。
她也这样说了,“咱们写信谴责他,让他也上火,如果能将他气死,阿父,你就名垂千古了!”
刘彻一时无语,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不错,转身给东方朔、主父偃他们下了命令,让他们写一份讨伐军臣单于的檄文,他好借鉴一番,若是效果能达到气死军臣单于的程度,他赐万户侯。
收到任务的东方朔、主父偃:……
陛下真是看得起他们,他们就是嘴皮子利索些,别说人,就是小猫小狗都没有气死过,更不用说草原之王军臣单于了。
不过既然是陛下吩咐,两人也就硬着头皮写了。
汲黯听说这件事后,奏疏劝解刘彻莫要冲动,现在再给匈奴送檄文,就是火上浇油,本身现在边陲压力就大,若是檄文真的送去匈奴,军臣单于更加震怒,边陲的情况更加糟糕。
刘彻看着汲黯的大篇长论,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个时候不想着与他同仇敌忾,上这种内容,是要气死他吗
就连阿瑶这种小孩,也知道提一些意见,汲黯都多大了,还想当理中客。
竖日上朝时,刘彻就寻了一个错处,将汲黯当庭训了一顿。
汲黯:……
下朝后,公孙弘见汲黯就有些落寞,走到他身边,苦口婆心道:“汲黯,关于匈奴这事,你何必上奏疏劝陛下呢,陛下对匈奴恨其欲死,加上这些时日,他们一直侵扰边陲,陛下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他也知道了汲黯上奏的事情,陛下的脾气一向倔,与他对着干,不止自己吃亏,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不过被陛下骂几句,我都习惯了。” 汲黯收敛了神色,板着脸道:“满朝官员若是都为了前程顺着陛下说话,那将是一场灾难。”
辕固听说汲黯因为劝刘彻被刘彻骂,想了想,也写了一些东西,然后揣着东西来到未央宫中,郑重道:“陛下,听说陛下苦闷,老臣很生气,可怜我大汉子民,被匈奴残害了上万,特地为边陲子民写了一份祭文,请陛下过目!”
刘彻:……
他有些懊恼地起身。
他因为军臣单于侵扰边陲而震怒,让东方朔他们写檄文,却差点忘了安抚边陲的百姓。
辕固见他这样,心中宽慰,心想陛下还算能劝。
刘彻拱手一拜,看向面前的老者,“多谢辕老先生提醒!边陲子民被匈奴残害,朕心忧愤,一时被愤怒蒙了眼,差点忘了还有最重要的事情。”
辕固奉上祭文,“请陛下过目!”
刘彻接过祭文,仔细读了一遍,读完后,眼眶微微湿润,“辕老先生,朕会让人将此祭文送往边陲焚祭,为边陲百姓祈福。”
辕固拱手道:“陛下,老臣想亲自去边陲祭拜一番,也好告诉边陲百姓,陛下对他们的担忧。”
“这……”刘彻面色为难。
辕固今年都九十多岁了,这般岁数可经不起舟车劳顿,何况还是冬日。
辕固见他犹豫,再次一拜,“还请陛下成全!”
刘彻沉吟片刻,目光落到桌案旁汲黯送上的奏疏,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叹了一口气,“既然老先生这般说了,朕也不好推辞,这样,朕让汲黯随辕老一起去边陲祭拜百姓,也让他看看边陲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辕固眉梢微扬,最终拱手道:“多谢陛下体谅!有汲黯,老臣这把老骨头也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