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谁可怕
夫君院外的月光有些朦胧，如同细碎的沙子飘飘洒洒地笼罩住厨房，除了小灶房里有点火光外，整个院子都寂静的只有风吹树的簌簌声。
坐在台阶上刚顺来一只鸡的黑影恶狠狠地啃着，连骨头都不放过，咔擦咔擦牙齿碰撞骨头的声音听得让我头皮发麻。我看向带我来得小童，他似是没有看见般，等我再去看那黑影时，那被月光照的唯一白皙的小脸蓦然鼓胀起来，没有眼珠子的眼睛、伸长舌头的嘴、没有肉只剩下俩孔的鼻子亦是变得极大，大到我能够清楚看见它们挤压在一起，成为一只白色燃着烛火的灯笼！
更令我心肝直跳的是，那灯笼上大大的黑色“奠”字，竟如同鬼脸般张大口冲我飞来！
我吓得脚一滑就要从阴湿的砖瓦上掉下来，夫君一把将我拽住，袖子一挥将那飞来的灯笼打回去，撞到黑影身后的墙壁上发出闷响声。
灯笼已经变成了原来的人头，在地上五官痛苦地扭曲尖叫着到处翻滚，一个飞跃才落到身体上，那一双油油的爪子捧着自己的头左右晃荡下，转了半圈摆正。
夫君低声嚯嚯俩下，那黑影嗖地一声飞出厨房，向着某个院落逃去。我哆哆嗦嗦地望着它离开，腿软的扒着夫君的衣袖，暗骂自己真是没有见识没有胆量。可是，这是我第一次除了夫君外，正儿八经地见到鬼啊！
是的，那七颗丹药能助我提高资质有望成为捉鬼师，自然有着给我开阴阳眼的功效！或许夫君被胡家人饲养成了较高的级别，不是野生的鬼怪能够比的，或许是胡家人在那院子里设了阵法，反正我之前没有见过一只小鬼，当然那误入的黄大仙不算了。
这鬼影也是够胆大的，跑到捉鬼师家族里来偷吃的。我直接跳到夫君的背上，指挥着他悄悄潜入主厨，关好门后，我闭着眼深深地吸口气，哇，各种美食的香味让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今儿个我还没有吃饭呢，刚才的食盒已经被我收入到乾坤袋中，这会正好能够大吃一顿。
我舔了舔微干的唇瓣，搓搓手，弯着眼睛低声喃喃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胡家族人很多，下人们更是不少，仅一间供族人主食的厨房屋子就有半亩地大，旁边还有专门承办各种祭祀食物的厨房，有给下人准备饭菜的厨房。
我边吃着边掀看着，见到自己喜欢的、不易让人察觉少了的吃食就往布袋中装上一点，走了一圈我的肚子已经鼓鼓的了。我去厨房旁边的杂物间，收拾了些已经布了层厚厚灰层的锅碗盆盘筷子勺子揽入乾坤袋，才扒上夫君，指挥着他躲过更夫和守夜的人回到院子中。
等我将锅碗盆盘筷勺洗净灰尘，又将吃食整理好，天已经泛白，胡元康迷糊揉着眼睛探个头冲着我傻笑下，抱着剑肃穆等着他亲爱的师兄来换班。
我抿着唇偷笑着，这出过一次院子，我恐怕不会再老老实实地守着这一方天地，起码也会隔三差五拜访下大厨房，而这出去玩估计都会趁着胡元康当值的时候了，我为他表示一瞬的同情。
虽然上次去厨房遇见了个外厉内荏的小鬼，当时我确实感觉到自己要死了心跳停跳的害怕，可回到院子里我还是对神秘的胡家充满了好奇，这种感觉就如同嗜辣的人，害怕却上瘾！只是胡家三师兄弟和四娘、梅子嘴巴太严，我都听不到什么诡异的事情，只能巴巴地耐着心看书，将一个个符箓都记在脑子里，并用乾坤袋中储存的添加了各种料的朱砂在符纸上认真地画着符箓。
我拿着已经画了一沓的符箓，想着等下次再遇见那小鬼一定要试试，只是不知道我的道行如何，这捉鬼师并不是什么鬼都能抓的。人们说说的道行，一跟捉鬼师入行长短有关系，二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其意念的强弱了。
鬼不为人所见，是因为刚形成的小鬼对人并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只是在人间逗留时间越长其怨念越大，野鬼孤魂便能够以其逐渐强大的怨念形成与磁石呼应的场子，从而以这磁性对人与物造成伤害。简单来说鬼怪这东西很狡猾，它们会间接地让人们上当，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四娘说最近过年小鬼小怪们也扎堆了，胡家人现在到处奔波降妖除魔，为了防止府内出乱子，所有的家兵都出动了，就是我们院门口除了胡家三兄弟守着外，还加了三位入族学三五年有些小道行的小子们。
“老祖母，老祖宗他真的很乖吗？”胡一辰跟小八一样大才九岁，一脸肉嘟嘟的，捏起来手感肯定很舒服。他躲在石柱后面，眨巴眨巴着眼睛看向沐浴月光的夫君，又是仰慕又带着丝害怕。
我眯着眼笑着道，“当然咯，夫君是个很好很好的，夫君呢。”我说完，夫君回应我两声嚯嚯，吓得那小家伙立即缩回头。
“你们胡家不是捉鬼师家族吗，怎么一个比一个胆小啊？”
“谁说捉鬼师就不能胆小？就因为我们能开阴阳眼看的了鬼怪所以更害怕，只是有对付它们的法子，所以才被别人推到人前。”小家伙哼哼两声道。
“那，胡家除了夫君外，还有其他的小鬼小怪吗？”我瞧着这小子很容易被激出话来，便装作没有见识的问道，好吧，我真是没有多少见识。
“当然，佛们里还有成精的呢，我们胡家院墙下都布上了阵法，鬼怪是进不来的，但是我们捉鬼师可以养些小鬼小怪，在关键时刻它们能帮大忙呢，”胡一辰抱着小肩膀抬着肉嘟嘟的下巴，用眼睛斜着我。
我暗暗咬着牙，面上笑眯眯着：“哇，一辰真厉害呀，你们进入族学的人都那么厉害吗？”
“那是，我们可都是通过，”胡一辰带着酒窝的手捂住嘴，瞪了我一眼才放下小手来，哼道：“反正我们都很厉害的。哼，虽然你是我们老祖宗的新娘子，但是出身小山村，就你那点心眼子，根本不够看的，还想套我的话！”
他的话噎得我直瞪眼，这小子也太猖狂了吧，我眨巴眨巴眼睛，脑海里突然想起来前两天我画的一种符箓，吐真符。我阴测测地冲他笑着问道：“你直截了当跟我说如何入族学吧？”
“不！”胡一辰坚定地摇摇头，警惕地看着我，“老祖母，你不会想要学了法子逃跑吧？”
“嘁，夫君那么好，我才不会舍了他呢，我只是觉得身为捉鬼师家族的人，应该懂点才行。”我讪讪地笑着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学来有何用，现在的我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从我开了阴阳眼的那天起，以后肯定会见更多的鬼怪，如果没有对付它们的法子，难不成我还真的要蹲在这一个院子中一辈子吗？
虽然我得到的乾坤袋里面有许多胡家可能都没有的宝贝与书籍，但是我一个乡村丫头突然会这么多，岂不是昭告众人我怀揣着宝贝？我又不傻，当然要给自己会的东西过个明路咯。
胡一辰满脸都挂满了不信，我耐心不多这会全用完了，直接掏出吐真符往这丫的头上一贴。
他立即站得直直的，只有眼珠子焦急地滚动着，我啧啧地围着他绕了圈，终于可以用手蹂~！@躏他的胖嘟嘟的脸了，“果然跟年糕一样软又弹！”我满足地叹声。
“你真的不能动了？”我冲着他问了句，回我的只有他疯狂抽筋地眨眼睛，我掏出一只无舌铃铛，轻轻摇晃下，脑海中似乎听到来自遥远天际清脆的铃铛声。“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是胡家什么人？”
胡一辰嘴角蠕动半天，挣扎不了只能张开嘴一字一眼地说道：“我叫胡一辰，今年八岁半，我是胡家三长老的孙子。”少一句话他都合不了嘴，多一句话又张不开。
三长老的孙子，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人物了，我重重地点点头，继续摇了下铃铛，“怎样能够进入胡家族学？我能够进入吗？”
胡一辰这次嘴张张合合，始终不能控制住，闭着眼无奈道：“老祖母成为老祖宗的新娘子，只要让族长和长老们将您填入到族谱中就属于我们胡家人了。胡家族人要想进入族学，得要去后山的坟林中待一夜，用红绳栓得一只小鬼。”
“那怎么才能让族长和长老们将我填入族谱中？”
“不知道。”
这三个字回答的怪干脆，我皱着鼻子哼哼两声，手装作在袖口掏了半天的模样，从乾坤袋中度出来一张符，在胡一辰面前晃悠下道：“小辰辰，我手上是一张能够抹去你一天记忆的符箓，不过这个对人脑子有损伤，所以我不想给你用，但是你答应我今天的事要保密，嗯？”
胡一辰瞳孔微微皱缩，他使劲地眨眨眼睛，我笑着将吐真符给拽下来。
刚获得自由的胡一辰猛地后退一丈，带着气愤与委屈冲我扔下一句话便捂着眼睛跑走了：“老祖母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