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玉棺得是个大的
我出了门冲胡一辰无声地指了指窗户，又比划了个圈。
胡一辰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小声道：“老祖母您能看见鬼，若是不想去帮它们还愿与超度它们，最好装作看不见，不然它们会拼尽全力也要跟在你身边的。”
我瞪着眼指了指自己，“这鬼还不能看了？”
“不能，比如这娟三姐一直逗留在井边，肯定有不愿投胎的理由，只是苦于没人看到替她完成。这下好了，您直溜溜地看着人家，不找您都对不起您开了阴阳的眼睛。
我们捉鬼师开了阴阳，并不是所有的鬼怪都抓的，不然世上那么多孤魂野鬼岂不是要累惨我们？所以我们开阴阳眼后第一个要学的不是如何对付鬼怪，而是怎样练习自己看见它们，即便它们多么吓人又或者幻化成各种姿态，都要视而不见。”他耸耸肩说道，摇着头啧啧着。
“别说鬼了，就是路上有人盯着您瞅，您浑身也不舒服呐！”
我拍拍光洁的额头，乾坤袋里的书籍不可能面面俱到，也有许多不是只看书本就能学会的，看来等我回去后一定要想尽方法入了族学才行。“那，娟三姐你能对付不？”我又瞅了眼窗外的影子，扯扯嘴角问道，要是夫君在就好了他一会袖子这些小鬼小魅的绝对退散！
“哼，不过是一乡间丫头，生前没什么气候死后能够有多厉害，这我都对付不了，那是丢胡家的人！”胡一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另一只手转悠着指肚上的指环，说得跟真事似得。
我一脸不信地撇了他一眼，指望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还不如好好想想书本里有什么对付小鬼怪的法子，反正夫君留给我的符箓不少，心疼就心疼点吧，回头我用普通的符纸重新画上，也聊胜于无。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十二岁也不过是个毛没有长齐的孩子啊。
“喂，您这是什么表情，小爷我真的很厉害，虽然，”他有些火气地看着我，可惜个子到我肩膀没有任何气势，他顿了下咬着牙道：“虽然我还没有正式接活，但是你要相信我们胡家能够进入族学的族人以后可都是大师呢，你们用高价都请不到的。”
“是是是我的一辰大师，”我实在是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好了，有我跟元康哥哥在，不会让你冲在前面的，我啊还是谢谢你让我放松了下。”
天已经开始有些微沉，冬日的风打着旋地呼呼刮着，看热闹的人们早就散去准备元宵，想着早早去镇上看花灯去。我当然也想带着小八小九去看花灯，可我被娟三姐给盯上了，若此事不解决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六姐走过来看到小八小九身上的新衣服，只是羡慕地咂咂嘴，拉着我进了屋，冲正屋努了努嘴道：“你觉得咱嫂子如何？”
“配虎子哥足够了，”我笑着道，“最重要的是能够压住虎子哥，让小八小九好过点。”
“不是啊，咱这位嫂子二十岁了，比虎子哥大三岁呢。”六姐瞪了我眼，神神密密地继续说：“她长得是胖了点能吃了点还比较懒，可也不愁嫁的。”
“嗯？你知道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为何突然打了个寒颤，估计在胡家待久了，这心止不住往不正常的方向想。我们家穷，人又不受村里的待见，所以虎子哥和豹子哥就是有钱都不大好找对象的。
“你还记得衫丫不，她姑婆跟咱这嫂子是一个村子的，说嫂子以前是个清清秀秀的姑娘，脾气也好。
她们村里有个寡妇长得肥不说，专门喜欢吃男人，而且手脚不干净，不过有一天在山上跟一个汉子打架的时候被人发现浸了猪笼，一命呜呼了。
咱嫂子跟着人看热闹，结果不小心掉下了河，被人救上来后倒是没大事，可从那一天开始，这嫂子食量惊人，喜欢东家跑西家串，她去过的地方不是少了针线就是丢了布包，名声坏了哪里有人敢上门娶她啊。不然你觉得咱虎子哥这么快就娶上媳妇了，是嫂子家里受不住邻里三天五头到门前来骂，赶紧应了下来。”六姐声音高低起伏地，跟亲眼见过似的，一对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悠着。
“六姐，你是说嫂子被那寡妇上了身？”我艰难地吞咽下，以前听的是都是别人拐了多少弯亲戚的事，现在怎么一个个都发生在我身边呢。
“可不，你带的这俩人是胡家的不，会捉鬼吗，不如请上那寡妇出来瞧瞧？”六姐微微激动地说道，我这六姐胆子不算大，可就对这鬼怪之事稀奇，跟着村里的丫头学人家招碟仙，结果她们没事却让我发烧了半个月。
“呵，这鬼是你们想请就请得来的？恐怕请来了，你们全村都遭殃！怎么你们尚家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胡一辰抱着小肩膀靠在门口，瞥着嘴道。
六姐讪讪笑着往旁边站站，“那个我跟她们约好去看花灯，我先走啦！”
“对了，娘让我问你，你在家里呆几天啊？”六姐又折回来，很假地笑着问道。
“明儿个走，”我摸不准他们又想折腾什么，蹙着眉问道：“六姐，你跟我说实话，咱爹娘问我这事有什么意思？”
“你这丫头片子，爱呆几天就几天，问问都不行，真是小气，”六姐切了声，跑到正屋喊了声，便往袖口里塞了俩点心出门去了。
“七姐，爹娘他们是想等你回了胡家，他们要去投奔你，”小八见六姐离开才扒着门小声道。
“嗯嗯，我跟八哥刚刚听到爹和娘说话了，他们想将房子交给小叔家，什么都不带一起去胡家。”小九使劲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道。
我头立马大了一圈，我说正屋这会这么安静，六姐也不问我要新衣服，原来他们竟是有这份打算。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啊，胡家是他们能够占便宜的人家吗？
胡一辰冷哼一声，“我们胡家给你们面子，没想到你们竟然将胡家的面子丢在地上可得劲地踩。”
胡元康扯扯他的衣袖，低声喝道：“辰辰，说什么呢，老祖母的家人是我们胡家的亲家。”
回趟家怎么这么多事啊，我好想夫君，我跟他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是太平静不闹心了。
“你们放心，尚家不会去府城的，”我紧抿着唇转身进了正屋。
“你六姐去看花灯了，你怎么不跟去？”老娘收拾着布料，瞥了我眼心情颇好地问道。
我轻笑声坐到炕上，手轻轻扣着桌面，跟平日里夫君喜欢轻叩玉棺般，“娘，您跟爹想跟我去胡府享福去？”
老娘一听我这话，立马笑着坐过来，手劲极大地拍了我下，“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好的，现在有出息还想着爹和娘。到时候也带着你哥和你嫂子，府城的丫头长得好，让你豹子哥在府城找媳妇，我跟你爹也当个老太太和老太爷当。”
我压制心里的怒气，继续笑着道：“这次四娘让我带来的银子不少，够咱起个比村长家还要好的大院子。房子盖起来了，豹子哥不愁娶不到媳妇。您跟爹要是不想干活，咱可以买几个下人，您们一样能当上老太太和老太爷。”
老娘冷笑一声，使劲拍着桌子，咬着牙道：“怎么，嫌弃你爹和你娘？你在胡家过着太太的日子，让我们继续窝在这山沟沟里？也不瞧瞧谁十月怀胎生下你，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当初不是我送你去的胡家，你能有今天，还跟老娘耀武扬威了？”
“娘，我就是念着您生我养我，所以我不计较您将我卖了。”我强撑着胆子，装作大家太太的样子，轻声道，“从我进门开始，您就不好奇我吃穿这么好胡家还派了马车送我回来，我到底是谁的媳妇，嫁给了谁？”
老娘被我不怕死的样子唬住，呆呆地接口问道：“你嫁给了谁？”
“呵呵，娘您真健忘，一辰和元康不喊我老祖母吗，我自然嫁给了他们的老祖宗。”我掩着唇笑着道，这个动作我可是学四娘好多遍才有了些许神韵，“您不想知道他们老祖宗有多大吗？”
“多大？”
“光景七年生人，瞧我，您肯定不知道光景七年是哪年吧，那可是一千三百年前，”我从桌子上漫不经心地捏着一颗瓜子，手微微使劲剥开，放入嘴中轻轻嚼着。
老娘又要拍桌子，我胆子一肥横了她一眼，她被我眼里的厉色吓到，握紧拳轻轻锤了下桌子，“丫头开玩笑的吧。”
“娘啊，您把女儿卖给一个千年前的人当媳妇，女儿每天晚上睡得是冰凉的玉棺。您看了肯定很高兴，那玉棺值不少钱呢。我的夫君就躺在里面。其实啊，我很高兴您跟爹与哥哥嫂嫂们来陪我，估计胡家会很大方地给咱每人打个玉棺，对了您跟爹得是个大的。”
“你咒谁呢！”老娘被我说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气呼呼地指着我，“我是明白了，你不想让我们跟着，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我是为你们好，胡家到处都是鬼怪，哦对了，还有一只不听话的跟着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