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口是心非
鬼市的日子很枯燥，每天十二个时辰，六个时辰所有的鬼们都游走在鬼市，密密麻麻的，等六个时辰一过，鬼们纷纷急匆匆地赶回鬼舍。我数着日子过，在墙上刻下一道道划痕，盼着半年期的到来。
每日杜丫总会准时敲我的门，带着我去鬼市上逛游，且会将那些小鬼介绍给我，说实在的这些孩子表面上真的无害，那水汪汪的小眼睛，很容易让人心软，脸色惨白更显得可怜兮兮的。
皇甫堔跟在我们身后，总是带着刺地将她们损一遍，或许他身上厉鬼气息太浓，除了杜丫有些抗拒地不甘心地呆在我身边，其他孩子都没有这个勇气。
在鬼市待得久了，我越发想念凡间的一切，觉得自己都快清心寡欲成仙了，克制自己不要好奇的心渐渐如同鼓起来的水泡，很轻易就会被刺破。比如鬼们为何每六个时辰归舍，另六个时辰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呢？
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有好奇心，不要有任何多管闲事的心，但是半年时间太长，而事情又绝对不会随人愿的。在我紧张地等待十五天后要离开这里时，我听到隔壁院子里落锁的声音。皇甫堔这是要出去吗？
我将自己的东西拿好，猫着身子轻轻出门，看见往日花枝招展的皇甫堔换了身行头，浑身的黑色融入夜色中倒是不容易被发觉。我身上是往日的深紫色，亦是寿衣中比较常见的颜色。
鬼市没有昼夜之分，昏暗的天空在这六个时辰中竟似是绯红一片，跟凡间傍晚极深的火烧云，可是红色与黑色交融给人一种邪到极致的森然。我运用轻功悄悄地远远缀在他身后，躲过一队队巡逻兵，穿过鬼市继续往前走着。
鬼市的门就是两根石柱子，上面用暗红色血写得俩字，皇甫堔在一排废弃的房屋前加快了脚步转弯，我抿紧唇继续跟着，不过我刚要转弯便被一人紧紧捂着唇抱在怀里一跃上了屋顶。
我瞥见那人的衣服正是皇甫堔的，便止住要咬的动作，静静地跟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看过去。我身后也远远追着一个人影，只是瞧着那影子，我便知道是杜丫。她急速地走近，转过弯继续闷头往前赶着。
皇甫堔一直捂着我的嘴，等了将近一刻钟，杜丫低声咒骂地走回来，不甘心地在废弃的房子里转悠一遍，见仍没有寻到我，才使劲地跺跺脚离开，正好碰见一队巡逻兵。她根本来不及挣扎便被巡逻兵架着离开，高喊着：“还有俩人你们没有抓，他们逃跑了，去那边了，你们快去啊！”
可是巡逻兵跟没有听见般，拎着她继续走着。
过了许久，皇甫堔才拎着我的领子一咬牙冲着漆黑的森林走过去。
这个林子我听过，许多在鬼市的鬼们想要回到凡间都要经过这里，只是这里对于它们来说几乎是自取灭亡。光是林子前漆黑散发着腥味的黑狗血，都是它们靠近不得的，更别说里面其他的危险了。
“既然你想跟着那就看你运气如何了，”皇甫堔没好气地瞪我一眼。
“杜丫会被送到哪里去？你这是想要回阳间吗，你都可以带上我，为何不能带上杜丫呢？”我小声迫不及待地问道。
“呵，尚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若是带上杜丫，估计我们三个人走过这片森林没有一点希望。她有点头脑都能够躲过巡逻鬼兵，再不成，她被抓了但凡没有供出我们，我也许心情不错救她下呢。”皇甫堔直接将我丢在地上，冷哼着往前走去。
我吐吐舌头，站起身小跑着跟上，“其实我脑子不固执的，我知道若是带上杜丫，遇到危险她肯定先将咱俩推过去的。”
“既然知道，还问！”
“我良心微微不安了下不行吗？”我讪讪地笑下，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个良善的人，起码是个只扫门前雪自私的人，可在生命面前只要是个普通人，都不会果断下决定吧。矫情又如何，我不过是普通的人罢了。
皇甫堔冷笑声，继续赶路，我这会不用偷偷摸摸地跟着了，紧跟在他身后，远远靠着黑狗血河往上走着。
“哈，我就知道你会迫不及待地来，”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数十只小鬼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面色狰狞的奇哥笑得极为张狂地从小鬼中走出来，“堔哥，若是你舍得将你身后的小新娘子交出来，我立即带兄弟们离开，否则，你可别怪弟兄们不给你面子。”
“你们的面子都不够给我垫鞋的，要来何用？”皇甫堔手上又唰地一声打开了扇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将我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雄奇直接大喝一声，小鬼们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皇甫堔唰地一声收起纸扇，一跃而起迎了上去。
我乖乖地抱着自己的牌位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兴趣盎然地看着他们的打斗。还别说平日里看着皇甫堔书生气很浓，这拳脚功夫倒是不赖，轻松地一挡十，要不然平日里没有人敢惹他啊，说不定暗地里吃过他的亏。
我望着被火红色染的更加阴森的林子，心里有了决定。
我愣神的功夫，皇甫堔已经将一群没用的小鬼收拾的摔倒在地上哀嚎，他又是自认为帅气地打开纸扇，冷冷笑着道：“这次我手下留情，你们若胆敢再扑上来一次，我绝对会踏着你们过这血河！”
听着这话，小鬼们看着汩汩留着散发着腾腾热气的血河，尖叫着四处逃开，雄奇脸色很难看，他抱着拳道：“堔哥，咱的恩怨到此了解了，小弟愿你这一路顺风，顺利抵达人间。”说完他亦是一溜烟跑开了，那灵活的样子让人咋舌。
我们俩人继续沿着河往上走去，天边的火红色渐渐暗淡，很快就要退去，如果我们还没有渡过这条血河的话，只能等第二日了，那时候巡逻的鬼兵会增加一倍余，毕竟这几日是鬼市与凡间的界门打开的时候。
血河随着地势高起渐渐窄了，在天上火红色消失的一刹那，皇甫堔拎着我的脖子从血河上越过去，我们俩摔倒在草丛中，我的鼻下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你，”我一转脸惊慌地看见皇甫堔腰部以下全部焦黑不已，他痛苦地咬着牙忍着。“你还好吗？”
“你觉得我会好吗？”皇甫堔咬着牙还不忘冷笑回道。
“都知道回答，那就是没大问题了，”我紧蹙着眉，我师父是三手鬼医自然也交给我如何给人看病，可给鬼怎么看病呢？我微微眯着眼睛，乾坤袋书里倒是有这部分的介绍，我粗略看了下，并没有太用心，可也知道所用的药材来自鬼界，当然我乾坤袋里田地中也有些的，那些我准备给夫君炼制丹药辅助他升级。
我望着周围茂密的鬼林，有不少是书中介绍难得的炼丹药草，等我先帮皇甫堔看完病，在他疗伤期间，我要大肆扫荡一番！“你在这里等着，我先看看有没有对你伤势有用的药草。”
皇甫堔深深看了我一眼，无力地闭上眼睛，嘴角泛起抹奇怪的笑意，“好！”
我往林子里走去，还不忘回头看看他，见他确实没有力气关注我，我一跃跃到书上，掏出相关书籍开始快速翻阅起来。黑狗血最是腥气，腥臭属肺为金性，鬼的魂是木属性，是以金克木，皇甫堔被其所伤。若是在阳间治疗鬼会很困难，但是这里是鬼林，我只是看了药草的属性心里有些底了，有几种我在路上见过。
我将介绍鬼节药草的书籍全部背完，才将书收入乾坤袋中从树上跃下，扯几根藤木编织成背筐，又掏出一只药锄开始忙碌起来。
皇甫堔为这次离开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在过河的时候已经用衣服掩住五官，倒是体内未受血气侵蚀。他身体外被伤只需要将损坏的魂体刮去敷上生魂草，虽然不致命，可也要养上三五天，正好够我采药的。
等我恋恋不舍将一筐子药草收入乾坤袋寻了一筐子生魂草回来时，皇甫堔猛地睁开眼，莫名其妙恶狠狠地瞪了我眼。我却没忽略他微微松口气的动作，看来他之前以为我要丢下他一个人走了，既然不想让我走直接说啊，还要硬撑着无所谓的样子。
“可能会疼，你忍着，”我从框里扯出两颗生魂草擦拭着闪着寒光的匕首，毫不犹豫跟切猪肉般给他刮着魂体。
这丫的现在开始没出息地嚎叫起来，“哎呦疼死哥哥了，你是不是女人啊，嗷嗷啊，轻点，虽说，虽说你年纪小，好歹是女的，怎么下手这么重啊！”
我没理他继续埋头手上的活，他被黑狗血伤的深深浅浅的，要将焦糊的魂体刮一遍，无异于给他凌迟。好在我刮一下便给他敷上念成沫的生魂草，疼与舒服的感觉轮流折磨着他。
叫着叫着他疼得实在是没有力气喊了，只是轻微嘶嘶哈哈的，当刮到他两腿中央时，他直接抢过我手上的匕首，“我自己来，”他咬着牙道，说完，便有些不大好意思又极为紧张地问道：“那个，我这里以后还齐全吗？”
我不自在地侧过脸，心里升起股恶极趣味，道：“能活着就不错了，你还想怎样？放心以后那里跟普通人一样，不过能不能行事就不在我管的范围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