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一个月后。
老纪还是懒洋洋地躺着，不过，他的脸上没有了那种装腔作势的洒脱。
他听说了整个案件的结果，也听说了苏定辞职的消息。
“可惜了。”
“可惜什么，我又没有被处分。”
“不是……姚兰怎么说？那个女人一副长不大的样子，肯定哭鼻子了吧？”
“呵呵，还真哭了，电话里抽抽搭搭了半天。不过，她比我厉害，应该挺过来了。”
“一个女的都比你强，你啊……”
“什么啊。你想哪儿去了？我又不是挨了批评受不了委屈才走的，你忘了我早就有这心思了？”
老纪鄙夷地瞧了苏定一眼，不再回答。
“你猜，这个案件办完，我心里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什么？”
“害怕！”苏定摇摇头，眼神象是又回到了过往。
“那天被绑在锯台，都尿了吧？”老纪乜着眼，刻薄地说道。
“呵呵，不是。那个时候，换你你也得尿。”苏定笑着摇摇头：
“是另外的事。我原先总是觉得，一个案件，最大的成功就是走进那些人的心里，了解他们在想什么，可能的话，能有一点改变就更满足了。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是真正地害怕——如果自己还想这么做的话。”
“关心则乱？”
“不，不都是这个原因。其实，很早就感觉到这个案件不比寻常，我跟姚兰说过，自己最担心的是被对方的情绪牵着走。我一直在避免，在回避，极力作出一副超脱的样子。结果……整个事件中有那么多的故事，躲避不了，摆脱不了。有一阵我差不多整个晚上整个晚上地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这一年一年的碎片，跟电影似的反复上演。后来，又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什么缺口，便试着去理解，去评判。结果，什么都没有改变，反而是自己……实话说这回人伤得太厉害了。
唉……对于有些人，不要去尝试走进他们的心里，更不要救世主似的想改变他们什么。这个念头要是种下了根，这辈子迟早怕是要出问题。所以，我决定离开，不是针对这个职业，而是针对这个念头，我怕时间长了，根本摆脱不了。”
“你就那么自信？以后不会冒出比这个更傻逼的念头？”
“肯定会，但没有太大的危害，最多就是害一下自己而已。”
“那……还是到你小舅子那公司？”
“还没想好，不过，总会找到适合自己的地方。”
“什么意思？忙活半天，心里还有个小九九啊？”老纪嘴巴夸张地张着，不过这个消息确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你不是早说过，我不是个安分的人么？这个职业，也算干了有些个年头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守护的是一个无从质疑的信念。大学第一堂课，老师就说，法律是现代社会最高的甚至是唯一的有强制性约束力的规则。不过现在，我知道至少在某些人那里，这并不是他们愿意接受的，法律对于他们并不是真正有效的规范。因为他们心里，有一些更有价值，更愿意发自内心去尊崇的原则。寻找、接触这样的人，应该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经历。我还年轻，不是么？为了某件自己认定的事情付出点时间的代价，还是可以做到的。”
“看起来，象是有什么想法？”
“有件事情我一直还在关注。于晋被放出来了，证据太薄弱。清醒下来的于晋，冷静周密的程度超乎想象，很多东西就停留在无法印证的状态，检察院退补了无数次。另外……关心他的人也有很多。估计吧，厅长是当不成了，但关进去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呢，我打算找个能接近他的事情做做。”
“替天行道？苏定你要犯浑？”老纪难得地有点紧张。
“你想多了，我可不是刘向东，我做不到那个程度。不过……还真是想一辈子粘着于晋，如果可能，24小时都不放过。”
苏定脸上堆满了病态的笑容：
“我真心想见识一下，往后的日子里，他会是以一种怎么样的状态，生存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