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淮誉原本是嗤之以鼻的,但当门被锁上的瞬间,耳畔没有任何声音,伸手不见五指,他如同身处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中,仿佛没人任何人能想起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尹淮誉因为看不见,只能用手摸索房间的布局,他发现并没有家具,这间地下室也许就是聆雾临时找到。
人在完全封闭,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的地方能待的时间因人而异,短的几个小时,长则可能数天。
这种极端的环境内,生理和心理都会面临巨大的挑战和折磨。
聆雾认为掌控一个人,不要从简单的肉体层面出发,要掌控他的精神。
从生理方面来说,跟外界隔绝,人体的生物钟会受到严重干扰,而光线变化和日常活动的声音,都能够帮助人体维持规律的作息。
现在排除这两点。
褪黑素的分泌模式被打乱,就会陷入难以入睡或是睡眠质量极差的情况,身体疲劳感迅速累积。
往往肉体的痛苦很大程度上能够左右精神的判断,这就是聆雾刻意没有给尹淮誉治疗断腿的原因。
在眼睛跟耳朵都失去作用的时候,触感和痛感就尤其敏锐。
打个比方,就像你不小心用水果刀划了道小口子,疼痛信号通过神经纤维传向大脑,但当转移注意力的时候,神经系统会将更多的资源分配到新的关注点上,对疼痛信号关注度相对降低。
而转移注意力的过程中可能会激发身体内啡肽的释放,从而减轻疼痛。
现在聆雾制造的环境中,有效的剥夺了尹淮誉转移注意力的情况,那么痛苦将在这种生理和心理的煎熬下,放大数倍。
也就是他对尹淮誉说的那句——“就看精神的你,能否战胜肉体的你了。”
他双管齐下,根本不担心尹淮誉不屈服。
事情跟聆雾预料中的一样,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尹淮誉就有点受不了了,他用指甲去磨蹭墙面,试图刮蹭出声音,用力摔打铁链,转移注意力。
他就坐在桌前,盯着墙上的挂钟。
“嘀嗒!”
“嘀嗒!”
聆雾手指轻轻打着节拍,很可惜这些声音尹淮誉都听不见,他并不着急,相反非常有耐心。
此刻,一门之隔。
尹淮誉彻底丧失了时间的概念,外面过去多久了,有12个小时吗?
断腿处那种疼痛,尖锐而直接,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扎进残肢,每一次跳动的脉搏都加剧着这份痛苦。
神经也变成点燃的导火索,源源不断地将疼痛信号疯了般传向大脑。
尹淮誉躺到地面上:“疼.......好疼.......”
睁眼和闭眼没有任何区别,但此刻他却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摸索,朝门的方向爬过去。
聆雾在外面吗?
他肯定不会走远。
尹淮誉抱着这样的想法,用手拍在门上,声音沙哑的:“聆雾,聆雾,你在外面对吗?”
“开门。”
“开门.......”
聆雾看到了房间门的震动,此刻仰头看了眼时间,才过去4个小时。
这就坚持不下去了吗?
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打开了,尹淮誉意识昏沉的看向门缝的方向,他就像瘾君子那样,有些抑制不住的朝光明的地面爬,他抓住聆雾的裤腿:“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跟他期待的不同。
聆雾根本没跟他说话,就那样冷漠的盯着他,仿佛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他把陶瓷碗放到地面。
尹淮誉愣了两秒,看向那张漂亮的脸,似乎不明白聆雾的意思,难道不放他出去吗?
但他不明白,那碗水就是聆雾对他的服从性测试,而眼下尹淮誉没有喝水,显然失去了第一个机会。
聆雾蹲下来,抚摸了他的脑袋,那手掌贴上皮肤的时候是那么柔软、温暖.......他的眼睛像水那样包容。
尹淮誉饮鸩止渴的把脸贴向他,同时想伸手去摸聆雾。
但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聆雾的温柔像梦幻泡影那样,转瞬就散得无声无息,他把陶瓷碗拿到手上,没看他一眼,又将门关上了。
直到门合上的时候,尹淮誉都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
为什么不跟他说话?
为什么又把门关上了?
他的表情前一秒分明那么温柔,为什么下一秒就变得冷酷无情?
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尹淮誉几乎都没意识到,他现在的思维被聆雾牵着走了,他作为被加害者,竟然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深渊正朝他招手,而他一无所觉。
但尹淮誉心理防线不错,不至于完全丧失理智,他开始分析,刚刚开门的时候,外面的灯光没有变化,分析不出来什么,下次或许可以从聆雾身上细微的变化,来分析时间的流逝。
他倒在地上。
被迫陷入痛苦跟自由的死循环。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屈服,这是聆雾在训化他,但从感性层面,他又明白,或许讨好聆雾,跟他道歉就能出去了。
要试试吗?
不!
尹淮誉想到顺风顺水、一路高歌的人生,他怎么能这样就屈服?
他指甲刮蹭着墙,在心底数羊,以此消弭时间,但数到后面,他发现那些羊都猩红着眼睛。
尹淮誉也变得更暴虐,他精神紧绷。
与此同时,观察着他的聆雾,也惊奇的发现,这位少爷不知道在房间内想了什么,坚持的时间竟然比第一次更久。
他手撑着腮,看向电脑屏幕:“无谓的挣扎。”
电脑屏幕上,都是对尹淮誉母亲的调查资料,世家只有利用不动感情,但他的母亲显然犯了大忌,她是真心喜欢尹书亦的,两家联姻后,她怀着憧憬很快就怀上了尹淮誉。
同时天真的认为,尹书亦也是喜欢她的。
但就在孕期的时候,她发现尹书亦出轨了,外面的情人恃宠而骄的找到了尹家,两个人大吵一架,少女时期的红鸾心动被碾得粉碎。
尹书亦整日商场官场应酬不着家,她的精神状况在生下尹淮誉后更差了,开始睡不着,就这样互相折磨的过了六年。
终于在有一天,尹书亦养在外面的情妇又怀孕了,顶着大肚子闹到她面前,那段时间她正在药物治疗,被刺激后疯了似的从楼上跳下去。
摔死在尹淮誉面前。
也是父子俩不亲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