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徐公,这洛阳纸不知作价几何?”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朗声问到,场中人也将视线移开,不再紧盯这洛阳纸,只是手指都紧紧捏着,各个面露沉思,像是在思考待会儿竞拍该出什么价,自己带的钱够不够。
台上,徐公面如桃李,盈盈笑着,口出却吐出惊人之语。
“一金可得百张,竞拍十场,竞拍价上不封顶,今日限卖千张!”
众人愕然失色,一金百张!
“你这是抢钱!”
就连刘季也觉得这价钱太贵了。
这一个月来,刘季也算是了解这个时代如今的经济情况,一两白银可换一千布币,而现在的一两黄金相当于五两白银!
而对于那些普通平民来说,平时的主食只有大麦、小麦、大豆,荤腥则是贵族才能吃到。
因为贵族可以组织人手去狩猎,现在饲养牲畜并不像后世那么容易,很多人家连自己都吃不饱,根本没有余粮喂牲畜。
而且因为饲养不当,也很容易出现瘟疫,导致想吃野味,就得去山林狩猎。
而在底层,若是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每天也只吃两顿,每年大约要消耗十石粮食,正好是一两白银!
因此,徐公出的价格相当于普通平民生活五年的嚼用。
虽然在场的不乏王公贵族,但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何况在场的真正占大多数的是商人。
商人,士农工商,地位低下,每年还要缴纳很重的商税,也不是个个都腰缠万贯。
“这千张洛阳纸,我们楚国全要了!”
在场中人无不惊讶,纷纷看向声源处。
原来是那群少年,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气势凌人地站在最前头,刚刚的话就是出自她口,她周围的几个少年也是一脸赞同的表情。
这时,刘季左侧包厢里缓缓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那男子带着几分笑意说:“小孩子家家的,人家徐公说了竞拍十场,你们楚国能不能吃得下,还得看你们带没带够钱!”
另一个包厢也出来一个少年人,他朝面带微笑,静静站在台上看戏的徐公行了一个平礼,接着询问道:“不知这纸明日还有卖吗?”
众人听闻此话,细想刚刚徐公所说,只是今日限制购买数,这洛阳纸显然还有的卖,纷纷都松了口气。
但很显然,这口气他们松的太早了!
只听徐公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说:“在下已将洛阳纸的制造技艺卖与秦王,诸位可自去秦国购得。”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人“蹭”的站起来。
刘季注意到,此人之前一直面含得意的坐着,想必是个齐国公子,估计是想不到徐公身为齐国人,竟然将这等好物交予秦国!
刘季也没想到,这个城北徐公竟然这么大方,看来很有可能和他一样是秦始皇的粉丝。
而且这个徐公太厉害了,刘季早就忍不了了,这古代上厕所太难受了,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造纸,只知道造纸的原料是木材。
而身在中阳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木材由他浪费实验,所以只能忍受难以言出的上厕所擦屁股。
如今有了这洛阳纸,软绵绵的卫生纸就是近在咫尺的生活用品了!
刘季满心欢喜地想终于告别上一次厕所就要洗一次澡的生活了!
“大胆!徐湘!你身为我齐国子民,怎么能将洛阳纸白白送给秦国?!”
在众人心里,徐公口中的“卖”,简直和“送”没什么区别。
齐国公子不仅大声质问,还拔出了佩剑,剑直指台上徐公,齐国公子带来的护卫也纷纷拔剑,一个个脸上神情都极为不满。
“湘见过公子锦,敢问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要杀了我?嗤~你有这个本事?”
徐湘也横眉冷对,话音带着几分挑衅,笃定齐国公子锦不敢杀他。
事实上的确如此,齐国公子知道,在他父王眼中,徐湘比起他们这些亲儿子更甚亲子!
“难道你以为父王还会由你胡来?这洛阳纸,何等价值!何等妙用!你以为父王还会偏袒你?”
公子显然被激怒,口不择言,大喊大叫,毫无一国公子的气度,反观徐湘,依旧气定神闲,似乎毫不在意公子锦口中不会偏袒他的齐王。
徐湘就那样静静站在台子中央不说话,场中陷入一片静默。
这时,那位先前怼了楚国的男子上前一步,拱手作礼,发出提议:“不如这就开始竞拍吧?诸位以为如何?”
这男子说着环视一圈众人,接着又道:“在下魏国公子假,加价一两白银。”
“什么?直接加了一两白银!”
“这如何使得!吾等如何买得起!”
台下商人惊呼,几乎坐不住了,纷纷议论。
那魏国公子假说完就回到原位坐下,并让侍者为他制茶。
其他人见这做派,也纷纷回到包厢,回到上午时那种漫不经心的姿态,只是略微紧张的神情显示着他们内心并不平静。
而齐国公子锦则依然站在走廊上,恶狠狠地盯着台上面含笑意的徐湘,几个劝他回包厢的侍者也被他训斥。
不仅如此,他还朝着刘季三人的包厢冷哼,萧何见他那个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拉着刘季和曹参回了包厢。
三人回到包厢,萧何面色十分不好,不等刘季询问,他就解释说他们恐怕惹了麻烦!
“怎么说?”
“你们仔细观察,二楼的这些人,全是王公贵族,上午只看见几个护卫,我没有认出来,刚刚几乎每个包厢都有人出来,咱们左起第一个包厢,如我所料不差,是楚国贵女,看她周围那些人对她毕恭毕敬,她很有可能是楚王最喜爱的那个孙女,据说因为她,楚王才选了她父亲当储君。”
萧何喝口水继续说:“还有那个齐国公子锦,他的母族十分显赫,所料不差,他就是下一任齐王。”
“那徐湘怎么一点都不怕他?”刘季插话问到。
“因为他们是表兄弟,而且徐家还掌管着齐国的一半军权。”
萧何面色凝重,继续道:“接着说第二个包厢,就是刚刚说话的魏国公子假,也是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选。”
“ 嘶~ ”
刘季不由得抽一口气,他们这个包厢别是某个公子的吧?
萧何白他一眼,继续说:“第三个包厢应是赵国公子,但不能确认是哪位公子,不过看年纪不超过二十五,很有可能是公子嘉和他两个弟弟公子袷、公子暇。”
“第四个包厢我本来只确定是韩国公子,但刚才我看见有个公子说话似乎有些口吃,所以能确定里面肯定有韩国公子非。听闻这位公子因口吃的毛病被人看不起。”
“右边第三个包厢应该是洛阳城邑的郡守,那些护卫有几个是昨日我在城北集市上见过的。”
“第二个包厢是燕国公子丹的,我听见一个护卫用燕国官话问公子丹需不需要制茶。”
“第一个包厢则是我们要去的秦国公子的,不过里面的人从头到尾都没露面,猜不出到底是谁。”
刘季心头一跳,会不会是秦王?
但又想到,如今已经是秦王政八年,他的男神应该是个成熟的王了,白龙鱼服来到这种危险之地,恐怕不太可能。
“等等!你是说!”
曹参一把捂住刘季的嘴,等到刘季平静才放开他。
曹参面色凝重,仔细询问萧何:“昨天卖给你票的是什么人?”
萧何抿着嘴,沉声说:“正是台下那个穿青衣的中年人,他说他姓李名蔡,是秦国的商贾,这票是他带我去买的。
当时他对我礼敬有加,而且那人说话谈吐不凡,尤其是在买票的时候,对我还有几分是奉承,他说那票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买,得熟人付钱才会卖出去,我竟被骗了!
原来是把我们当做挡箭牌了!可恨我们连为谁挡了也不知道!”
三人沉思着这件事的起因后果,空气凝滞片刻。
刘季语气轻松道:“不管如何,咱们恐怕已经是某些人的眼中钉了,幸好我们没有拍下什么宝物,不然追杀的人还要更多些。”
“不对,不对,”萧何摇头,紧锁眉头,“不是这样简单!”
见萧何依然眉头不展,刘季觉得这样不行,聪明人就是容易多想,赶紧说:“萧何老哥,别这样,你难道觉得小弟还对付不了几个刺客吗?而且参兄刚刚可是还自诩英雄,说那宝剑可惜了!”
萧何听刘季开始胡言乱语安慰他,哭笑不得。
但这话确实没说错,虽然萧何比不上刘季和曹参这种天生就是练武的好料子,但他练武也是一日不缀,这十八年来也小有成就。
想到这里,萧何就恢复了平日里的一派安然,仿佛刚刚那个神情难看无比的人从未出现过。
刘季见萧何又是那个胜券在握的状态,安心的喝了口茶,接着说出他的想法:“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今日卡着时间出城就走,洛阳的城墙又高又厚,少有人能翻越,而且城门戌时正就关了,难道那些人还能控制洛阳的城门?”
“你这是下下策!”
曹参第一个不同意。
刘季尴尬的摸摸鼻子,心说:我这不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到时候正好试试这些公子的护卫是个什么水准,也能了解自己的武艺能排一流还是二流,多划算!
要知道外国人总是说中国人会功夫,现在刘季确实会功夫,但都只和自己人打过,对自己的武艺还是会有些疑虑。
不过刘季可不敢说出来,这话简直找打!
无话可说,刘季也不去想一会儿怎么办,而是把视线移到正在竞价的几国公子身上,结果又看见那个齐国公子锦恶狠狠瞪了他。
刘季:?我招你惹你了!
电光火石间,刘季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们说,那个叫李蔡的商贾会不会是秦国的人?”
听了这话,萧何一下了站起来,视线紧紧盯着隔壁的包厢。
良久,他沉声说:“不错,如此便可以解释了,秦国得了洛阳纸,自然不想伸张,但徐湘显然不会替秦国隐瞒,所以他们就找了我们做挡箭牌,到时候出了洛阳城邑,那些想要洛阳纸的人只会追杀我们。”
萧何又说:“估计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我们是秦国公子,手里还握着洛阳纸配方,只等交易会结束,就要刀剑相加了!”
刘季也是无语,男神家的人才可真会挑,偏偏挑到三个即将前往秦国为他效力的忠心之辈。
这让刘季有了些奇妙的感觉,男神眼光可真好!
萧何见刘季竟然一脸诡异的笑,实在想不出来现在这个情形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直接上手敲了刘季的脑门。
“又在想什么?竟还笑得出来!”
刘季反驳:“为何不笑?追杀那都是小事,反正我们也要去秦国,现在正好是个表现的好机会啊!”
萧何曹参对视一眼,竟无话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