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小安，”谢竹牵着晏安的手，歪着头问，“我们不过去吗？”
晏安盯着那边的两个人看了会儿：“不过去了吧。”
“好吧。”谢竹又往那边看了眼。
江时予缓缓松开了谢兰兰的胳膊，低声说着什么，谢兰兰背对着他们俩，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但能看到江时予的脸上带着一些尴尬。
多神奇啊，江时予居然会尴尬。
晏安皱皱眉，蹲在了路边。
谢竹看他一眼，跟着蹲了下来，拧开泡泡水吹泡泡。
他们在说什么？
非得避开自己说？
江时予这个逼人不会是想告白吧，那也太他妈突然了。
晏安看着身边不断漂浮起来的泡泡，感觉自己的心情就跟这泡泡似的，漂浮不定，随时都会破。
非常不好受。
“你说什么？”谢兰兰瞪圆了眼睛看着江时予。
“晏安是不是喜欢你？”江时予重复。
“谁喜欢我？”谢兰兰继续瞪着他。
“晏安。”江时予说。
“晏安喜欢谁？”谢兰兰往后退了半步。
江时予有些无奈，他把手揣进裤兜里，很轻地叹了口气：“你别在意，我就那么随口一问，你……”
“等等等等，”谢兰兰冲他摆摆手，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满脸震惊，“你这太随口了，我有点儿接受不了。”
“啊。”江时予看着她。
“你要是不想请客可以直说，”谢兰兰真诚地望着他，“不用这么吓唬我。”
“……不是，”江时予好笑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反应啊？我就是问问你，不是肯定句，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他的想法。”
“这么和你说吧，”谢兰兰也把手揣进裤兜里，看着江时予，“小安他……不可能喜欢我，懂么？这么说可能有点儿绿茶，但我俩要是能有什么早就有了。”
毕竟一块儿长大呢。
青梅竹马。
江时予看着谢兰兰，欲啧又止，主要是有点儿怕谢兰兰现在这个状态直接抽他，他又不可能还手。
但谢兰兰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地说晏安不可能喜欢她？
“为什么不可能？”江时予看着谢兰兰。
“就是不可能啊，”谢兰兰耸耸肩，轻声说着，“他……反正，这能有什么理由？”
江时予盯着谢兰兰看了片刻，往前走了一小步。
“他到底是不可能喜欢你，还是因为……”江时予犹豫了下，低声问，“他不可能喜欢女生？”
谢兰兰愣了会儿，脸上那种无奈的神情立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十分复杂的表情。
惊讶，彷徨，犹豫，遮光布在一瞬之间被掀开了那样的不适。
“我听说了他和冉航的事，”江时予看着谢兰兰，一句一句吐字清晰，“其中有些……很不对的地方，晏安他怕同性恋是因为冉航，但他并不是害怕所有的同性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兰兰没吭声。
“他的抵触里，不光有害怕，还有一种……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情绪，”江时予放轻了语气，“他并不反感同性恋，却不敢和同性恋接触的原因……”
“你不是想得很清楚了吗？”谢兰兰打断他，偏了偏头，“更深层次的东西，得去问他自己。”
江时予愣了会儿，点点头。
谢兰兰这一番话就等同于是默认了。
晏安的确不喜欢女生。
他不反感同性恋，却害怕同性恋，除了来自冉航的恐惧外，最大的因素大概就是因为……晏安不敢承认自己的性向。
他看到阮余，不光会想起冉航，也会想起他自己。
江时予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口气，刚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谢竹跑过来了，泡泡水没拧紧，洒了些在她的裙子上：“姐姐，什么时候去吃冰粉啊？”
“现在就去，”谢兰兰帮她拧好泡泡水，“到前面小水池那儿洗个手。”
“好哦。”谢竹欢快地应了声，擡头冲着江时予笑了笑。
晏安在旁边蹲了好久了，等他俩过来的时候表情都有点儿僵，感觉自己笑得一点儿也不自然。
江时予和谢兰兰聊什么了？
江时予告白，谢兰兰婉拒，然后他们俩进行了一次友好的商谈安慰江时予的少男之心？
还是说江时予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谢兰兰的回应，只是觉得高三了，把喜欢说出去会让自己好受点儿……
晏安和江时予并肩往前走着，脑子里乱蓬蓬的，什么场景都有，配个bg他就能帮江时予和谢兰兰演一场狗血青春疼痛大剧了，还注定是be，太惨了小予哥哥。
他想着，擡手在江时予肩膀上拍了下。
“嗯？”江时予疑惑地看着他。
“没事，”晏安叹了口气，“随便拍拍你。”
“哦。”江时予笑了笑。
不知道是晏安不喜欢女生这个消息比较震撼，还是谢兰兰早就知道晏安性向这个消息比较震撼。
总的来说两个消息都挺难以琢磨的，江时予感觉自己是被这两天的消息量震麻了，一直没能反应过来，连情绪都是缓和的。
四个人坐到路边小摊去吃冰粉，谢兰兰叮嘱谢竹今天回家不许再吃冰淇淋了，一天只能吃两样冰的东西，这是她今天的第二样，谢竹很听话，点完头闷不吭声地吃了起来。
小摊子上的冰粉是传统冰粉，不像现在的火锅店里放什么芋圆蜂蜜，就是一碗冰镇红糖水加上冰粉，往里撒各种水果，香蕉苹果西瓜，再弄点儿白芝麻，里面还会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彩色果条，葡萄干和一小坨黑糯米，最后撒上花生碎再呈上来，甜味适中，清凉解渴。
吃完以后也不着急回家，几个人就在小花园坐会儿，聊会儿天，谢竹很喜欢吹泡泡，大小不一的小圆球朝着他们身边飘来，轻轻一碰就碎，细密的水撒在胳膊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凉爽。
泡泡水玩儿完了，谢竹又要其他的玩具，谢兰兰只好去给她买，等俩人都走远了之后，晏安才扭头看着江时予：“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啊？”
“有点儿事儿，”江时予没看他，“现在已经聊完了。”
“不能和我说吗？”晏安继续问。
“大概不能。”江时予说。
晏安不问了。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江时予这个逼人是不是告白了……说到底他对江时予喜欢谢兰兰这件事儿都是猜测，不确定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感情。
但有什么事儿是非得避开他说的啊？
只能是告白了吧。
他妈的……就告白了啊？
真是突然得一夜秃顶。
晏安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眉头微微皱起，看着远方。
江时予看了他一会儿，擡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晏安看他一眼，他想了想，又伸手到晏安背后搓了两下。
“哎！”晏安被他搓得挺直了背，“你怎么不顺便给我搓个澡呢！”
“啊。”江时予愣了愣，把手收回来。
“搓澡是什么感觉啊？”晏安换话题的速度像翻书，“你以前在北方的时候是天天都搓澡吗？”
“……不是。”江时予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来南方了还搓澡吗？”晏安继续问。
“搓澡不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江时予说。
“怎么搓啊？”晏安看着他，“是拿块毛巾随便搓搓么？”
江时予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
搓澡就是搓澡啊。
能怎么搓？
而且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蹦跶到搓澡上啊？
好神奇啊小安同学！
“你说实话吧，”晏安想往石桌上趴，胳膊刚贴上去就被烫得一哆嗦，连忙收回来，“就每次你沉默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底骂我傻逼来着？”
“没有。”江时予笑着说。
“你最好没有，”晏安指了指他，乐了，隔了会儿又问，“你刚才到底在和谢兰兰说什么啊？真不打算告诉我？”
江时予没吭声。
“我告诉你，我和谢兰兰从小一块儿长大，”晏安的语气里带了点儿莫名其妙的急迫，“她还没什么事儿能瞒得住我。”
江时予皱了皱眉毛，深吸一口气，说：“是，比不上你们俩，毕竟你俩青梅竹马。”
晏安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烦躁地搓搓脑袋：“……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时予干脆不看他了。
他现在知道了晏安不喜欢谢兰兰，但青梅竹马那份儿情他是比不上的。
不管怎么样，谢兰兰都会是占据晏安生命的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呢？
他算什么东西。
江时予叹了口气，刚准备说点儿什么缓和缓和气氛，心底的那些情绪忽然就涌了出来，被信息量震得有点儿发愣的大脑突然开始运转了——晏安不喜欢谢兰兰，那他喜欢谁？
那天真心话大冒险，晏安明明说了他有喜欢的人，后来被追问喜欢的人在不在场，晏安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在。”
江时予当时还以为他喜欢的是谢兰兰，但现在来看……似乎不是这样的。
他不喜欢女生，在场的四个女生都可以排除，很显然他不可能喜欢孙刻，也不可能就认识了一天的那个叫张什么来着的那个人……
剩下的。
还剩谁？
江时予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晏安，晏安回望着他，四目相对，过了会儿，晏安扭头看了看身后。
“操，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晏安说，“我以为我身后有鬼呢。”
“不……不是，”江时予的表情变得有点儿怪异，想笑又不敢笑，眼神中带着很多顾虑，但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了，“不是，小安，我……”
晏安愣了愣，那声小安喊得好轻，有东西在心脏上撩了下似的，紧接着整个胸腔开始收紧，心脏狂跳起来。
“……不是，”江时予往后退了一步，手在鼻尖上蹭了下，眼睛瞪得浑圆，“就……”
“你没事儿吧？”晏安站起来，犹豫两秒后还是往他身前走去，伸手抓了下江时予的手，“你是有什么突发疾病史没有告诉我么？”
江时予被他这一句话逗乐了，笑得停不下来，手很轻地反握住晏安的手：“真的没事儿，别担心。”
晏安愣了会儿，哦了声，没有把手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