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江时予家腻歪了会儿,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敢做。
一个是怕江时予妈妈突然回来,二一个是因为家里什么都没准备,上次在酒店用的那些东西没好意思打包带回来,晏安也不好意思就那么丢在酒店,毕竟是用身份证开的房,万一被人顺着身份证摸到点儿什么呢?
江时予满脸无语,也不知道就这些东西,人家干嘛要顺着身份证查你,又不会给你送回家门口,但他没有说出口,拿了个黑色塑料袋装了装,全丢了。
丢了还不算完,晏安神神叨叨的,在之后的某一天突然问:“会不会有人顺着那些东西上面的指纹找到我们……”
江时予真的服了他了,打算之后再弄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些东西都他妈收集好,等晏安彻底消除线索了再丢。
不过这句之后再弄估计得等到爷爷奶奶都走了之后。
江时予把他送走了,脑袋里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明天该带爷爷奶奶去哪吃饭,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带他们去玩儿应该去哪玩儿。
毕竟……他自己都还没彻底把这边的路给摸熟。
算了。
有晏安跟着,他也不用担心这些。
“它是不是换毛了啊?”老妈捏着小冰雹的后颈,把它拎起来,在背后那儿撸了两把,一手毛,“拿去,给梳梳。”
“唉,”晏安接过小冰雹,叹了口气,揉了揉它的脑袋,“咱妈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嫌弃你了。”
“不掉毛就不嫌弃,”老妈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打算溜达到厨房去拿个水果吃,“你明天出去玩儿么?”
“是啊。”晏安点点头。
毕竟得带着江时予的爷爷奶奶玩儿。
还得在他爸面前刷刷存在感。
晏安感觉挺奇妙的,他是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且毫不怯场地承认了自己同性恋的身份,感觉不坏,看到江醒眼底的震惊时也没有退缩的想法。
很神奇。
感觉自己突然之间又长大了一岁那么神奇。
第二天晏安起得挺早的,规划了一下行动路线,给江时予打了个电话叫他起床,然后直接到他家楼下去蹲点。
今天天气挺好的,不是特别热,挺适合在外面散散步玩玩闹闹,江时予不一会儿就走了下来,穿了条灰色的短裤,带点儿蓝,露出的小腿肌肉线条非常漂亮。
晏安想。
感觉一脚能踢八个我。
“你爷爷奶奶起了么?”晏安走过去,手擡了擡,想楼搂江时予的腰,又觉得大街上的不太好,于是擡高了点儿,勾住了江时予的肩膀。
“起了,我们吃了早点再去找他们,”江时予也擡了擡胳膊,反勾住晏安的肩,“想吃什么?”
“都行。”晏安笑了笑。
他倒是不挑什么。
江时予也笑了笑。
两个人就近吃了早点,再打车去酒店接江时予的爷爷奶奶,江醒和那个男人也在,估计是要一块儿的,江醒没想到晏安第二天能这么自然地出现在他面前,愣了下。
晏安压根儿懒得搭理他的惊讶,这一家子人除了江时予之外他都有点儿懒得搭理,不过他抽空打量了一下江醒身边的那个男人。
说实话的话,长得其实还行,穿得也人模狗样的,搁外面谁也想不到这会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或许是察觉到晏安在看自己,那人擡起眼皮瞅了晏安一眼,点点头,又将视线挪向了别处。
点什么头?
他不会以为我在跟他打招呼吧?
操。
晏安皱了皱眉,到了嘴边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那边江时予和爷爷奶奶相处得还算平滑,完全看不出昨天那副生硬刻板的样子,晏安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惹出什么矛盾。
爷爷奶奶到这儿来玩儿四天,晏安和江时予就很认真地陪了他们四天。
期间谢兰兰也来过一次,爷爷奶奶是见过他们的,毕竟小时候住在一块儿,见了晏安没反应,见了谢兰兰倒是把十几年前那些事儿全想起来了,笑着说这小丫头怎么长得这么高了啊?越来越漂亮了!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让谢兰兰和江时予站在一块儿。
可能在他们想象之中,这个年纪的男女站在一块儿总会有些不适应,吞吞吐吐牵扯不休的,他们可以顺水推舟做点儿什么。
但这个男的是江时予,这个女的是谢兰兰,那么场面就非常的不一样了。
他们是什么关系?
那可是过命的兄弟。
在一块儿待个三天三夜都不会有什么不适。
或许是看出了爷爷奶奶想干点儿什么,谢兰兰一边在小群里发:疯了吧?我们才几岁啊?
一边笑脸盈盈地对着爷爷奶奶,第二天没有再来凑热闹。
江时予心底那种不适感也愈发浓重了。
江醒的人生目标是结婚生子,他说他被爷爷奶奶逼得不能动弹,现在江醒的目标完成了,轮到自己了,是么?
在爷爷奶奶的眼中,他们到底是完成任务的机器,还是可以自由追随自己想要东西的“人”?
江时予想不明白。
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时间晃眼就过,爷爷奶奶第二天就得上飞机回去了。
“今天就带他们吃火锅呗,”晏安一边穿鞋一边说,“我看老爷子馋好久了。”
“他们年纪大了,吃油腻的东西不太好吧。”江时予说。
“又不是顿顿都吃,”晏安说着,乐了下,“等你年纪大了我顿顿给你吃清水白粥你乐意啊?”
江时予笑着骂了他一句,晏安也跟着笑,笑完把电话一挂,准备拿钥匙出门了。
他在鞋柜上摸索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把钥匙放床头了,只能脱了鞋倒回去拿,老妈也准备出门上班了,母子俩干脆就一块儿出门,进了电梯,聊了点儿有的没的。
刚出电梯,老妈的电话就响了,她拿出来接通,放到耳朵边:“喂?”
晏安正捏着手机给江时予发消息,说他出门了,字刚打好还没发出去,老妈突然压低了声音,很罕见地说了句:“什么?”
晏安愣了愣,擡头看着老妈。
老妈的嘴唇微微张开,手很用力地握着手机,眉头也一点点攥紧了。
“妈?”晏安小声喊了句。
“哦,我知道了,”老妈突然回过神似的,擡手揉了揉眉心,“不用你费心,管好你自己。”
晏安抿抿唇没有说话。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一直跟着老妈,直到她挂了电话,才问了句:“怎么了?”
“工作上的事,烦死了,”老妈还是揉着眉心,“等你上班了就知道了,全天下没有哪一个老板和同事不是傻——”
“注意素质!”晏安满脸严肃地喊了声。
“……哎哟,”老妈一下乐了,指了指小区门,“玩儿你的去,我得去上班了。”
晏安挥了挥手。
老妈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忽然低头深吸了口气。
今天是爷爷奶奶在这儿的最后一天,中午晏安带着他们去喝了茶,在一个小茶馆儿里听人弹曲儿,爷爷奶奶就着台上那人弹的到底是古筝还是古琴一事小声掰扯了许久,听得晏安昏昏欲睡。
不过江醒和那个男人没跟过来,还是比价值得庆幸的,晏安悄悄靠在江时予肩膀上睡了会儿,反正四周都是假山假石和屏风,也不怕别人看见什么,江时予也没有推开他。
下午去吃火锅,火锅店四周都散发出一种香油和火锅底料的香气,晏安进去给老板嘱咐了一下辣放最少,然后又点了个鸳鸯锅,挺大一个铁锅端上来只有中间巴掌那么大一小块儿是白汤,这是他们这里最后的忍让。
爷爷奶奶吃得挺开心,一边吃一边聊,吃到一半江醒和那个男人来了,晏安就觉得这顿饭更加没滋没味儿了。
晚饭是江时予结的钱,出店后他悄悄退到晏安身边,小声说:“待会儿把他们送走了,我们去吃烧烤吧。”
“你没吃饱啊?”晏安看了他一眼。
“对,我没吃饱,”江时予挺无奈地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谁望着那锅火锅就动了三下筷子。”
“……操,”晏安乐了,“不是,我本来就觉得吧,这两年下来我跟着你,口味已经被调得很清淡了。”
“嗯。”江时予应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但是啊,我没想到啊,还能这么清淡,”晏安砸吧砸吧嘴,“太神奇了。”
其实火锅能有多清淡呢。
江时予没有反驳晏安。
他能看出来,晏安是因为一块儿吃饭的人不对,所以才吃得那么少的。
很奇特,晏安比他自己还要反感他的家人,但又陪着他度过了这么几天,没有一天说不想陪着的。
就像……就像当初他陪着晏安去找王姨一样。
他比晏安更厌恶王姨。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小情绪。
江时予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付出的感情,忍耐下来的情绪,都是有回报的,不管晏安是不是下意识,都会做出回应。
他们的感情和互相考虑,一直都是双向的,这是一件令人很舒服的事情。
把爷爷奶奶送回酒店时天都黑透了,江时予已经做好了陪着晏安吃一顿特辣烧烤的准备,江醒却在进酒店前突然转过身,看着江时予。
江时予在那一瞬间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有种回到家一定要用柚子叶扫扫身上的冲动。
“我和你聊两句,”江醒走过来,对江时予说,“单独。”
晏安皱了皱眉。
江时予拍了拍晏安的胳膊,示意他放松,到了了,他想江醒也折腾不出什么新花样,无非就是说几句话来气气他,有什么用呢,小予已经准备好去吃特辣烤串了,小予无所畏惧。
酒店对面就是一条河,他们站在路边,风吹过来,带着河水的腥臭味道。
江时予发现爷爷奶奶也没有进到酒店里去,而是很紧张地朝着这边望过来。
他们大概是希望自己和江醒和好的吧?
但很可惜。
永远不可能。
“上次你在机场和我说的那些话,我想了很久,”江醒摸出一根烟,递给江时予,江时予没动,他又收回来,自己点燃了,“我只是觉得,现在真是……时代不一样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当时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完全不敢承认,我以为自己生了什么病,以为自己是个怪胎,也以为……”江醒顿了顿,“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对不起父母了。”
江时予擡起眼皮,冷冷地注视着他。
“后来我被逼得没有办法,遇上你母亲,只好结婚,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江醒继续说着,“你爷爷奶奶他们也一直都知道,我喜欢男人,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个时代下,你承认你喜欢男人,和直接把父母的脸面摁进泥里有什么区别?”
“那是你的事,”江时予看着他,“不应该——”
“——对,不应该让你妈妈成为牺牲品,”江醒深深地吸了口烟,“我想了很多,或许是我真的错了,但也没用,我不可能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江时予看向河面。
他不知道这些话里有多少是江醒的真心话,他只是在想,江醒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有用吗?
伤害是绝对不可能被磨平的,时间不能治愈万物,有些事情,说不能放下,那这辈子都不会放下。
“但是现在,时代真的不同了,大家的思想都比较开放,或许只是部分人的思想开放起来了吧,总比我们那个时候好,”江醒说着,突然一顿,“既然家里人都知道了,你和晏安就……”
江时予猛地一怔:“你说什么?”
家里人知道了?
哪个家里人?
爷爷奶奶肯定不会知道的。
妈妈?如果妈妈知道这件事了,他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甚至想着待会儿去吃烤串?
谢兰兰?
……不,江醒说的应该是长辈。
自己这边排除完了,那么只剩下……
剩下的只有……晏安那边的家人。
江时予突然擡眼,看着江醒,他两步走过去,直勾勾地看着江醒:“你说谁知道了?”
晏安看到了这边的不对,连忙要从马路对面过来。
那个男人也看见了这一幕,皱着眉往这边靠近,他擡手,刚要触碰到江时予的肩膀,江时予却在一瞬间反手抓住男人的手腕使劲一拧,紧接着膝盖弓起来狠狠地顶在了男人小腹。
“江时予!”晏安和江醒同时慌乱地喊了一声。
江时予没有管那个被他一击就打得站不起来的男人,而是转身,擡手攥住了江醒的衣领,他的心脏悬到了嗓子眼儿,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爆炸一样宣泄着。
“……谁知道了?”江时予瞪着江醒,咬牙切齿地问。
“你们还没说?”江醒恍然大悟般,“难怪我今天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沉默了那么久……”
江时予只觉得头晕目眩,而江醒还在说着。
“她沉默了很久,告诉我她知道了,不用我费心,”江醒试图给自己辩解,“她或许早就对你们的关系有所猜测了,我听她说话,更像是意料之中一样,完全没有意外的情绪在里头。”
话外之音就是,你们自己不注意,晏安妈妈早就怀疑你们的关系了。
可江时予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给晏安妈妈打电话。
江醒给晏安的妈妈打电话了。
晏安的妈妈知道了。
或许在这之前,晏安妈妈对他和晏安的关系只是猜测,毕竟他和晏安绝对没有在大人面前暴露过什么,晏安妈妈没办法确定下来。
江醒这一个电话直接让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没有再能辩解的地方了。
晏安怎么办?
他过度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手也用力到颤抖,晏安终于跑到了他身边,可比晏安先到的是一个矿泉水瓶,正正好好地砸在了江时予的后脑勺上。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见他的爷爷奶奶朝着这边走过来,那瓶矿泉水是晏安买的,他看老人家实在被辣得不行了,边乐边买了水,此时水砸在江时予的头上,晏安顿住脚步,回头狠狠地瞪着那两个人。
“你要干什么啊你!”爷爷的声音和手都颤抖着,是气的,“你打人就算了,你还想打你爸爸?啊?他养你这么大,你……”
话都没说完,江时予突然攥紧拳头狠狠砸在了江醒的肚子上,一幅“对,我就是打了”的表情。
他出拳的速度太快了,是晏安都没见过的快,这么一下猛地砸过去,江醒都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第二下又落了下去。
晏安突然意识到,江时予以前的动手动脚拧胳膊,真的只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那句“让你一只手你也打不过我”是认真的。
江时予像一条被惹怒到极点的雄狮,沉默着,快速攻击着。
他正要打出第三下时,那个男人总算爬起来了,一把抱住江时予,但江时予的动作比他更灵活,在他锢住江时予之前,江时予已经转过身,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了男人的膝盖上。
然后是肚子。
手臂。
膝盖。
就这么几个地方,江时予毫不留余力地踹着,晏安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想要去拉他的时候,江时予一脚狠狠踢在了男人的头上。
“江时予!”晏安慌了,冲过去,一把拉住江时予的手,“别打了!”
江时予的力气根本收不住,他爆发了,却是沉默的,从头到尾他没有发出过一声声音——就连晏安来拉他,他都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个人不能打,但身体已经行动了,抓着晏安的胳膊又拧了一次。
“我操,”晏安一下就挣脱了,转过身抓住江时予的胳膊,“别打了!”
“没天理啊!”奶奶哭喊了起来,“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竟然打他老子,下手这么狠,是个什么畜生啊!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江时予!”
“闭嘴!”晏安只觉得空气里都是火药,在他身体里猛烈地炸开了,他想都没想,扭头冲着那边吼着,“你们他妈的闭嘴!他对你们还不够好吗?你们是他妈的什么东西啊?!”
江时予却松开了晏安,捡起那瓶矿泉水,走到江醒面前,蹲下来,眼神空荡荡的,咬着牙问:“你觉得你是为了我好,你想提前去和她谈谈,让我们未来的路更好走,对吗?”
江醒还要辩解两句,江时予突然吼了起来,声音从他的喉咙里传出来,带着全身的细胞都在吼叫:“我需要你们对我好吗?!”
“你!江醒!你们!”江时予指着爷爷奶奶,“是你们把我养大的吗?你们养大我的方式就是不管不顾!放我在那儿自生自灭,你们知道冷暴力几个字怎么写的吗?!我不就是你们放着,将来给江醒养老的工具吗?”
爷爷奶奶似乎被他这么一吼给吼愣了,呆在原地,没有说话。
“现在我长大了!你们又想起来管我了是吗?”江时予低下头,瞪着江醒,“用得着吗?江醒?用得着吗!你打的那一个电话证明了什么你不明白吗?!”
“我从小到大没有闹过事,没有惹过其他人,我甚至连叛逆期都没有!你们还不满意吗!你们所有的忽视、傲慢、自私、所有的一切我都照单全收了,我说过半句怨言吗?!现在你还想我怎么样,江醒?现在你想起来用你的方式对我好了?”
江时予把手里的矿泉水瓶用力砸在了江醒脚边,周围全是驻足围观的人,江时予脑子里空荡荡,浑身像有火在烧一样,逼迫着他把所有的不满都吼出来:“为什么啊?我操你妈的为什么啊!”
晏安愣了几秒,没有上去阻止,也没有上去安慰。
他之前一直觉得江时予的情绪缺少一个爆发点,但他没有想过江时予爆发起来是这样的。
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江时予吼完之后肩膀是颤抖的,晏安觉得他可能发泄完了,走过去,很用力地握住了江时予的手。
江时予却像触电了似的,一瞬间就将手抽了回去。
“你……”晏安愣了下,话还没说完,江时予突然转过头看着晏安。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两年前,在车站里一个人走过吸烟区的江时予,茫然,无措,却又强逼着自己镇定。
“对不起,”江时予喃喃说着,眼泪在看到晏安的那一瞬间就汇集,大颗大颗地直接滚落下来,“……对不起,晏安,对不起。”
“……哎,”晏安张开胳膊,不管周围驻足的那些人的目光,很坚定地搂住了江时予,“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啊,需要我说句没关系吗?”
江时予没有说话,晏安想了想,又说:“行吧,只要不是移情别恋了,我都能原谅你。”
江时予还是没有说话。
晏安只感觉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一点点搂紧了,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紧,仿佛生怕他逃走了似的,晏安突然察觉到,或许这一次的事情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