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静,桂花的幽香随着微风轻轻飘入室内,烛光在檀木屏风上投下微微颤动的影子,柔和而温暖。
宁时望着宁慈涟掌心的香囊,金线勾勒的并蒂莲在光影间仿佛有了灵性,流苏垂落,晃动间带出一丝细微的草药清香。
她的目光缓缓从锦囊移向慈涟的面庞。
她微垂着头,纤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耳尖染着霞色,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将这东西递到她面前。
今日乞巧,坊间女儿家都要赠香囊的。
言下之意,这是七夕的定例,她只是随大流,绝无他意。
但偏偏,她双手捧着香囊的模样,目光微微游移,柔和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哪里是随大流了?
这分明是送情意的架势。
——七夕香囊,姑娘们心仪之人专属的信物。
唉,真不怪她多想,这个节日就不是什么朋友之间互表心意的节日。
虽说她本来以为会来送香囊的是疑似病娇的妹妹,但是没想到是慈涟姑娘呢。
她微微挑眉:
......说起来,现在她是不是有点太受欢迎了?
若是原书剧情,恐怕此刻的她应该孤身一人,在江湖里萍泊无迹,而不是在这里面对一屋子美人争相送香囊。
天道变了啊,朋友。
她捏了捏眉心,陷入短暂的沉思。
收还是不收,这是个问题。
——如果拒绝,慈涟姑娘那双盈盈含水的眼睛可能会直接黯淡下去,甚至还会带点委屈,像只被抛弃的小鹿。
——如果收下香囊......
好像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此事慈涟姑娘也不像是会到处说的类型,也不值得到处说,她把香囊收下收起来不就好了。
她的眼皮微微跳了跳。
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还没等她开口,宁慈涟便微微咬了咬唇,像是误会了她的沉默,轻声道:“是我唐突了……公子若是不愿——”
话未说完,宁时已经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将香囊接过,顺势放进袖中:“你的心意,我若是不收,岂不是太薄情了?”
她语气随意,像是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顺手接过了一件普通的小物件,毫无压力。
但慈涟看见她将香囊收入袖中的那一刻,还是明显松了口气,眉目间浮现出一丝难掩的喜色。
果然,姑苏的姑娘们骨子里还是含蓄的。
不过,香囊既然收了,她索性继续扯了个话题:“坊间送香囊,是要自己绣的吗?”
宁慈涟轻轻点头:“自然。”
宁时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问:“所以,这香囊是慈涟姑娘亲手绣的?”
宁慈涟微微一顿,耳根的红晕更深了一分,像是被她这句话闹了个措手不及。
“……是。”
她轻声应道,睫毛颤了颤,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好家伙,这可真是心意给的足足的……
她在现代也没见过如此盛宠......如此架势......
嫉妒。
宁时心里叹息了一声,面上却仍旧保持着淡然。
她能想象慈涟姑娘亲手挑线绣花的模样——指尖绕着丝缎,静静地绣着一针一线,柔和而专注,眼底藏着难以言说的心思。
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原书主角实在是命犯桃花。
有点嫉妒......
还有点坏心眼。
她有时候也想同一个和原主牵扯不深的好女子搭搭话,让自己能找回一点被原主打击到没多少的自信。
但用原主的皮囊、原主的记忆、原主的剑术的话,哪还分得清谁是谁?
想到这里,她忽然开口,语气微微带了点戏谑:“慈涟姑娘……可别告诉我,你还给旁人也绣了香囊?”
她就想稍微逗一下眼前的姑娘。
宁慈涟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像是被这句话惊到,随即连忙摇了摇头:“自然没有。”
她的语气里带了点急切,像是生怕宁时误会她随意将香囊赠人。
见状,宁时笑了一声:“那就好。”
她随手将香囊收紧,如若是收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物。
但慈涟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微一闪,指尖蜷了蜷,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嗯?
怎么感觉这姑娘看起来,比自己更像是收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好了好了,不逗她了。
她决定适可而止,轻咳了一声:“夜已深了,慈涟姑娘也早些歇息吧。”
“公子也是。”
宁慈涟轻轻颔首,温柔地看着她,缓缓退开一步,仿佛不愿打扰她的休息。
等到门外的姑娘渐行渐远渐无声,这头,宁时关上房门,屋内霎时安静下来,只剩窗外桂花的香气随着夜风轻轻浮动。
唉,七夕。
东方的情人节,古代男女借着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悲情故事,理直气壮地搞浪漫的日子。
坊间的姑娘们会绣香囊、穿针引线、拜织女,顺便趁着节日氛围给心上人递点暗示。
毕竟在这规矩森严的封建社会,平日里随便给个男子递东西都可能被当成大胆狂徒,唯独七夕这天,借着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东风,送个香囊,毫无问题。
而男子呢?
他们要么装作不懂这些风花雪月,勉强收下后随手往袖子里一塞,回家再拿出来反复端详;要么得意洋洋,恨不得把香囊挂在腰间,昭告天下自己有姑娘倾心。
宁时穿书前,多数时候不是什么被送香囊的对象,也不是常为人所暗恋,但借着穿书的东风,也竟做了一回万人迷。
只是——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香囊,指腹摩挲过丝缎的表面,竟能感受到那上面残存的一丝微妙的温度。
并非她掌心的余温,而是另一双手曾长久握持过的痕迹。
那温度并不炽热,反倒带着一点绵长的暖意,仿佛指尖轻柔地触碰过她的皮肤,又仿佛有人悄无声息地在她耳侧吹过一口气,让她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指尖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香囊的缎面,金线勾勒出的并蒂莲透着一股近乎旖旎的秀丽,上头金线用极其细小的字绣着:“愿逐月华流照君。”
香囊畔的流苏垂落,轻轻晃动,带出一缕极淡的幽香。
白芷的辛甜,艾草的清苦,交织成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就像那人轻声说话时,隐约萦绕在她身侧的气息。
这香气本该是干净的、素雅的,可是此刻从指间缠绕上来的时候,却透出一丝暧昧的温度,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心绪,悄然渗透进她的意识里。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这是七夕的香囊,怎么倒像是某种勾人的信物了?
她的指尖扣着丝缎,慢慢收紧,仿佛这香囊不是被她随手收下的礼物,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被细细揉进了这柔软的布料中,藏在她的袖口里,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晕开,浸透进肌理里。
七夕赠香囊,本该是女儿家的心意,或者只是坊间的一种习俗,可是宁慈涟捧着它的样子,眼中带着细微的颤动,耳尖悄悄染红......
分外的.....可爱。
她不禁想象宁慈涟在烛光下,一针一线地绣着并蒂莲时的模样,衣袖轻挽,指尖沾染着细微的胭脂香,绣线勾勒着花瓣的轮廓,偶尔蹙起眉,微微歪头,用齿尖轻轻咬断多余的线头。
细腻,温柔,认真……
像极了什么人悄悄在心上落了一吻,隔着温度,绵长地熨帖着她的皮肤。
她的指尖微微一紧,心底泛起一丝细小的涟漪。
奇怪......
然后她猛地回神,果断地松开香囊,面无表情地把它塞回袖口,像是怕再多想一瞬,就会陷入某种不可言说的漩涡里。
……她是不是该冷静一下?
她抬手抚了抚额角,迈步走向净室。
等会儿还是用冷水洗把脸吧......
她走到床前,扑通一声坐了下来,脱下鞋子,伸展着脚趾,感受着床铺那种熟悉的舒适。
四周静悄悄的,月光洒在窗帘上,透过轻纱窗帘的缝隙,点点星光洒落在地上,宛如流动的水银。
她靠在床头,眼神凝滞。
系统给她布置的任务不多,但目前来说,大都与楚羲虞有关。
若按照原着剧情,楚羲虞本该恨透了阮清仇,并最终亲手了结了她。
可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自己的身份提早暴露为女性,而且和原着一样救下了女主,并和她关系颇好。
她闭了闭眼,冥想着,突然系统的冰冷声音再次响起:“宿主,任务进度良好。请继续保持当前状态。”
宁时有些疑惑,低声在心里问询道:“保持什么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