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大门近在眼前,月色渐浓,一个模样颇为俊俏的小厮并两个丫鬟提着灯笼跑出来,见谢灵伊醉成这副模样,忙迎上来,满脸堆笑:“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夫人今儿刚到家,正在里头热闹呢!”
他顿了顿,瞥了眼宁时和宁殊晴,低声道:“二位姑娘是......?”
宁殊晴轻轻将谢灵伊交给小厮,声音软得像一阵风:“我们送她回来的,麻烦你照看好她。”
她语气平静,但眼神冰冷,隐隐透出一股煞气来,令人浑身不自在起来。
小厮被她看得一哆嗦,连忙点头:“是是,小的明白!”
他一示意,那两个丫鬟便了解了,直扶着谢灵伊往里走,嘴里还嘀咕,“老爷今晚正跟老夫人宴会呢,二小姐这时候醉成这样,怕是要挨说了......”
宁时站在原地,闻言眉头微皱。
谢灵伊的爹娘,谢天行与王巽,宁时早些日子便从丫鬟小厮还有谢灵伊的口中听过他们的传闻——一对风流倜傥、才情横溢的佳偶,仿若从金陵烟雨中走出的传奇画卷。
两人初识于一场秋风送爽的诗会,那日桂花飘香,文人墨客齐聚金陵湖畔,吟诗作赋,斗酒论文。
谢天行一袭青衫,剑眉星目,手中折扇轻摇,出口便是诗气浩荡的佳句,引得众人击节叫好。
王巽则着一身淡绯罗裙,倚栏而立,眉眼如画,纤手轻提一盏清茶,随口应和。
两人诗才交锋,针锋相对却又暗藏情愫,场中之人无不叹为观止。
谁料诗会方罢,谢天行竟豪情大发,当众朗声道:“姑娘之才,世间罕有,今日我谢某若不携她归府,怕是终身遗憾!”
说罢,他竟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径直将王巽一把揽起,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那一幕,金陵街头巷尾传为笑谈,王巽的老父——一位德高望重的翰林学士——气得吹胡子瞪眼,抄起根拐杖便要追着这“狂生”满街打。
可王巽却在马背上笑得花枝乱颤,非但未恼,反而回头抛下一句:“爹,女儿心悦此人,他不抢我我倒要抢他,便随他去了!”
气得老翰林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
自此,这对才子佳人携手并肩,十几年来,恩爱不减当年。
他们弃仕途而不顾,转投商海,凭着谢天行的豪气与王巽的慧心,将一桩桩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两人风流不羁却又琴瑟和鸣,成了金陵街头巷尾一段流传不衰的佳话。
跟小说似的神仙眷侣。
别的不说,谢灵伊这父母的脾气搞不好还真和谢灵伊一模一样......
谢灵伊这一言不合就抢人的脾气难不成真的是和父母学的?
今天要是能见到谢天行和王巽,大概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她正想着,宁殊晴忽然咬了咬唇,转头看向她,声音低得像是耳语:“姐姐,我就不进去了。”
她顿了顿,眼底小心地藏起了情绪:“谢府今晚人多,我不大想凑这热闹。”
欸......
平时可要她费好大一番力气,她才肯自己回去。
今儿怎么不劝自己和她回去了,而是把自己推向谢府。
有古怪。
这小姑娘心里是不是藏事儿了啊。
......
虽然喊宁殊晴小姑娘,但是灵魂年龄上,宁时却并没比她大几岁。
啊,又想起来穿书平白无故大了六岁的窝火事情了。
......
宁时一愣,随即点点头:“行,你先回去歇着,我送她进去就走。”
她话音刚落,谢灵伊却醉醺醺地扭头,冲她挥手:“阿时...... 你别和她走啊......我爹娘可好玩了......你得见见......”
这酒懵子......
她看了眼宁殊晴,见她咬唇不语,只好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你先回去,我应付完就来。”
宁殊晴轻轻“嗯”了一声,纤手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罐,递到宁时手中,轻声道:“姐姐,这几日你奔波劳累,这是我新制的药膏,抹在腕上能提神醒脑,免得你乏了。”
她的指尖在宁时手背轻划而过,像是在贪恋着她的肌肤的温度,随后垂了眸,低声道:“是我前些日子照着旧方子调的,你试试看。”
宁时接过瓷罐,指腹触到那温润的釉面,揭开盖子时,一股清冽的草药香扑鼻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薄荷气息,闻着确实让人精神一振。
她笑着点点头:“嗯,确实闻着提神,你回去歇着吧。”
宁殊晴唇角微弯,柔柔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裙摆在月光下曳出一道清影,背影透着点落寞,却又似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静。
宁时攥着瓷罐,随手揣进袖中,鼻端那股清冽的草药香让她无端觉得胸口一松,像是疲惫散去不少。
她低声自语:“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操心了......”
她没多想,转头跟着小厮进了谢府。
身后月色渐浓,风过树梢,带起一阵桂花香,那股薄荷气息却在风中渐渐散开,隐约混着一丝过于浓烈的甜腻,随即被夜色掩去。
片刻后,宁殊晴的身影在街角一晃,转瞬没入巷口。
她低头攥着袖口,轻声呢喃了句什么,回望着宁时的身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垂下眼低低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