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五奶奶安!”金穗收到传唤,很快来了漻园。
“祖母那边可还好?”赵荑抬手示意她免礼,开口问道。
“还与以往一样,日日昏昏沉沉,但喂饭却吃得很是不错。”金穗答。
“哦,那是不错。”赵荑的话听着敷衍,偏语带欢喜,让人挑不出毛病。
“五奶奶只管放心!有奴婢和管事妈妈用心照料着,老太太日子过得必然舒心!”金穗言语诚挚,一副忠仆模样。
“你们做事,我自是放心!“赵荑浓密的长睫低垂,遮住了眸色沉沉。“今儿个唤你来,是想问问,你和文老姨娘可熟悉?”她语声微顿,看向金穗,转了话题。
“文老姨娘?”金穗诧异地迎上赵荑目光,又意识到不妥,忙紧接着说道:“奴婢对文老姨娘谈不上熟悉,但奴婢娘亲倒是听府里老人儿说过几句。”
“哦,说说看!”赵荑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是!”金穗福了福身,继续道:“当年老太太遵照老侯爷吩咐,举家入京,可路上老侯爷当时唯一的姨娘褚老姨娘出了事儿,听说老太太一直很愧疚。后来老侯爷赶回京里时候,老太太已经生了大老爷。原本老侯爷回来,大家都很开心,可奴婢娘亲听府里老人儿说,没过几日,老侯爷就发了好大的脾气,把老太太院子砸得稀烂,人直接摔门而出,之后好几个月不见人影。”
“你娘可听说了原因?”赵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默默喝茶的荀翊,追问道。
“没有!”金穗摇头。“奴婢娘亲说听府里老人儿的意思,是当时老侯爷、老太太虽有争吵,但将下人都赶出了院子,又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楚到底吵些什么!府里下人不多,大家都熟稔得很,彼此间没什么秘密,大家的确都不清楚具体事由。不过奴婢娘亲说,有人听到老侯爷提了一句大老爷,所以猜测事情多半和大老爷有关。老侯爷离开后,尚妈妈是唯一冲进去见了老太太的人,依老太太对尚妈妈的信重,她应是知道些什么。”
是老侯爷发现小桃被害真相,发现大老爷是小桃孩子了吧!
见赵荑若有所思,一直没有说话的荀翊开口问道:“那之后呢?”
“奴婢娘亲听说,后来老太太就寻了官媒上门,到处为老侯爷寻觅良家女子,没多久就纳了文老姨娘入府。”金穗继续说道:“据说文老姨娘是村里遭遇兵祸,族人死伤无数,家里已经无人,是一位族兄代她做主,应下亲事,隔了两日就抬进府里了。”
“祖母当日估计是真急了!”赵荑还是没忍住吐槽。
“奴婢娘亲也这样说!”金穗点头。下人妄议主子是错处,但金穗对赵荑知无不言。对自己效忠的主子有所隐瞒,这才是真正的大错。
“文老姨娘为人如何?入府后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赵荑问。
“奴婢娘亲说,文老姨娘性子娴静,大抵因家里变故,也因本就是妾室原因,文老姨娘话很少,常让人忽略她的存在。若说有什么特别——“金穗语声稍顿,又继续说道:“奴婢娘亲说过,文老姨娘虽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府里下人若有事儿求到她跟前,她总会尽力帮忙,而且事儿往往会成。”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赵荑瞬间来了精神,她看向荀翊,也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兴味。
“是!奴婢娘亲是这样说的。不少在老太太、尚妈妈手下吃了亏的下人,都会偷偷寻文老姨娘帮忙,文老姨娘大半会想法子庇护些,因此在府里老人儿中,文老姨娘口碑极好。”金穗说。
是文老姨娘心地良善么?赵荑不能随意否认这一点。不过,很明显,更重要的一点是,至少文老姨娘是个有心思、有手腕的。被主母一手打压磋磨的下人,她都能寻了法子护着,而且自己还能不被迁怒,甚至生下了老侯爷唯一的庶出孩子,护着孩子平安长大、嫁人,这份心机手腕就值得赵荑去见上一见。
打发了金穗出去,赵荑看向荀翊:“夫君觉得如何?”
“娘子已有决断,为夫唯娘子之命是从!”荀翊丹凤眼眯起,连眼角都蕴着笑。
赵荑嗔怪地睨了他一眼,不过心下却对这话很是受用。“罢了,既夫君如是说,妾身赶明儿个就去见见老姨娘!”赵荑倒不纠结,既然要去,就赶早不赶晚吧。
第二日,赵荑带了清湄、晴儿朝松福堂侧后方一处小院而去。
“倚翠院!”赵荑默念着匾额上的字,脚步未停,径直迈步进去。院门无人把守,院里也没人。院子辟出了两畦菜地,地里的菜蔬看着长势正旺。
“有人么?”晴儿得了赵荑眼神示意,开口朗声问道。
“等下啊!”有声音从屋子后方传来,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
很快,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从屋子后方转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舀水用的木勺,看着应是正在后园给菜地浇水。
“五奶奶!五奶奶安!”婆子很明显是认识赵荑的,急忙将手里的木勺抛到一边,朝赵荑福身行礼。
“嗯!起了吧!”赵荑摆摆手。
“是!”婆子直起身子,局促地作势用衣襟擦手上残存的水渍,又觉出不对,僵硬地收住。
“你不必紧张,我刚刚看过祖母,闲来无事,随便逛逛,正巧走到这里,看院里菜长得不错,一时兴起,就进来看看。“赵荑温声说道。
“谢奶奶夸奖!”婆子听赵荑提及自己种的菜蔬,紧张的神色稍稍缓和。“老奴日后一定更尽心伺弄!”
“嗯!能看出你是用了心的!”赵荑状似随意地朝四周看看,开口问道:“只你一人打理这些菜蔬么?连同后园的地,看着活计可是不少。”
“是老奴和文老姨娘两人。”婆子垂手答道:“每日这时辰,老姨娘要诵经,所以只有老奴一人在园子里。”
“哦,老姨娘诵经多久?”赵荑闲聊般问着。
“每日早晚各一个时辰。”婆子恭恭敬敬地回话。“看着时辰,再一刻钟左右差不多该结束了。”
“那你带我去后园看看,等等老姨娘。既然来了,老姨娘是长辈,我总要拜见一下。”赵荑抬手示意婆子引路。
婆子犹豫了下,俯身应是,引着赵荑转过屋子山面,进了后园。
后园整个辟成菜园,种满了各色时令菜蔬,看着葱郁繁茂。
赵荑在每一样菜蔬前停下看看,饶有兴趣地问这问那,似乎充满好奇。婆子本来很是拘谨,如今说起自己熟悉的事物,也渐渐放松下来,给赵荑介绍时候,脸上多了笑容。
“给五奶奶请安!”不知过了多久,赵荑听到身后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赵荑回身,正对上一双淡褐深眸。那眸子似古潭深井,平静无波,偏又幽邃沉沉,似蕴着无尽秘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