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废后，遣送
第二日，又是群臣逼迫处置万贵妃的一日。
皇帝依旧不理会，让谢知行稳着，谢知行也只能继续打发人，但今日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有些焦头烂额。
还得处理朝中之事，还得明着查流言来源，暗中查宋家和宋淑妃。
一个头两个大。
但还好，一夜过去，流言的来源，查到了。
竟然是……万贵妃自己。
自从确认万贵妃没有自戕自残的想法，加上皇帝也没处置她的想法，谢知行便依照皇帝的意思，放松了对她的看管。
她的婢女回到了她身边，也能出入长庆宫去给她准备吃食。
就是这个婢女，按照她的意思，将她弑君的消息传了出去。
之后，流言四起。
但，其中，却有宋淑妃的一手。
如今宋淑妃掌管宫廷，这几日谢知行又加紧了宫中的把控，这个消息却能被万贵妃让人悄无声息的散出去，他这边没点察觉，那就只能是宋淑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推波助澜。
事实上，他顺着抓了一个从中沾手的采买内侍，再三审问，他背后的主子，看似是万贵妃，实则是宋家。
如此一来，就算还没查证先前的猜测，但对于宋家和宋淑妃，谢知行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了。
但这些，谢知行没立即跟皇帝说，只将流言出自贵妃之手的事情说了。
皇帝始料未及。
他泪水涌出，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这是什么意思？逼朕处置她？她就那么恨朕？恨到杀不了朕，就这样不惜代价的也要离开朕？”
谢知行静默须臾，道：“应该不是恨。”
“什么意思？”
谢知行道：“她已经知道了，刘珏不是陛下害死的，只是诸事加持，她自认为不适合再留在陛下身边了，她如今这样，也只是让陛下下决断罢了。”
皇帝惨然一笑，露出一抹偏执，咬牙道：“她休想！朕这一生，都不可能放开她，就算是死，朕也要和她同葬！”
谢知行沉默了。
说起来，他和皇帝一起长大，情逾手足，其实在情之一字上，是很像的。
他是能理解皇帝的心境的，对于姜婠，他当初不肯放手，也是有这样的想法，就算是死，他们也得埋在一起。
只是，上天眷顾了他。
可皇帝……
谢知行问：“陛下，你要见她一面么？或许有些话，该你们自己谈谈才好。”
皇帝反问：“她现在愿意见朕？”
“应该是愿意的。”
“那……”
皇帝挣扎了许久，有些怕，但是又知道这一面，是必须要见的。
他们夫妇纠葛至此，总得寻个机会，把话说清楚的。
“你让她过来吧。”
谢知行点头，转身出去了。
皇帝现在养伤的，是长庆宫的偏殿，万贵妃还住在正殿。
谢知行依然是让人通传，做求见姿态。
被请进去的时候，就见到万贵妃坐在殿内，看着前方的屏风出神。
那屏风，是她的模样。
是皇帝画的，她的模样，于万千花海中，遗世而独立。
谢知行看了一眼，便低下头行了礼，道：“陛下想见贵妃。”
万贵妃微微回神，低声问：“他见我，是想说什么？”
谢知行道：“流言之事。”
万贵妃了然，有些释然的笑了一下，似是求仁得仁了。
她起身，明明挺羸弱的人，却昂首自得，难掩骨子里的傲气。
“走吧。”
说罢，她迈步，径直出去。
谢知行叹了口气，也转身随之出了正殿。
谢知行没有一起进偏殿，皇帝和万贵妃究竟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万贵妃就满脸泪水的出来了，面上眼底，是一片枯寂。
她没对谢知行说什么，步履蹒跚的由着婢女扶着回了正殿。
之后，皇帝让谢知行进去了。
见过万贵妃，皇帝也满眼赤红，痛苦万分，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俨然刚才是哭过的。
谢知行见状，是想宽慰他的，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宽慰的。
不等谢知行问什么，皇帝就自己说了：“知行，你安排吧，明日将她送去景山行宫，幽居。”
“只是送去景山行宫幽居？那名位……”
“留着，她现在既然想离开朕，朕成全她，但也只是现在，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顿了顿，又道：“你让人安排好，一应待遇不能差，服侍她的人，都一并随她去，派人把守好行宫内外，她身体不好，就让莫院正和沐黎都一起跟去，照看好她。”
谢知行沉默了。
皇帝这就像是让她去散心一样，也因为当下的局面，送她离开避风头的。
而景山行宫在景山皇家猎场旁边，景色极好很是宜居，还有温泉……
谢知行问：“她知道陛下的心思么？”
皇帝坚决道：“她想离开，朕现在成全她，旁的由不得她。”
他这一生，所爱不过她一个，所求也只是她一个，若没了她，他往后就真的无边孤寂了。
所以，他必须要抓住。
何况，她又不是真的全然对他无心，只不过在他之前，她心里先进了一个人，他比不得罢了。
可没关系的，他不在乎，才不去跟一个死人比。
谢知行又忍不住叹气了。
罢了。
“那臣这就去安排此事。”
能送走去行宫，那些人已经改也能消停一下。
其实谁都知道，以皇帝对万贵妃的在意，再看这两日的态度，摆明了是不可能处死贵妃的，他们也不敢指望。
能送走，给来年的选秀腾出位置和宠爱，就已经够了。
皇帝又目光发狠，道：“还有，明日你让人拟诏，朕要废后，将皇后废为庶人，遣还其族安置。”
谢知行微惊，皇帝这是连打入冷宫幽居皇后都不愿意，直接遣还，这对于皇后和她背后的家族，都是极大的羞辱和惩戒。
谢知行提醒：“怕是太后不会愿意。”
皇帝难掩厌憎，咬牙切齿：“朕管不着了，这毒妇当年为了取而代之，害死了宁惜和朕的孩子，朕当时就该杀了她，而不是为了报答母后和邓家，将错就错的让她做了皇后，如今若不是为了顾全母后，她连活命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发妻宋宁惜，他虽然并不喜欢，但也是也很是看重，因为那是个极好的女子，若非她死了，她必定是他最敬重的皇后，她的孩子，也必定是太子。
可只因为那个毒妇想取代她，竟然动了手脚，让她一尸两命。
他对不起她，也愧对于宋家，甚至非但不能给宋家交代，还得按照母后的意思，立那毒妇为后。
谢知行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更不会劝，只道：“臣明白了。”
就算之后查出，有些事情皇后是无辜的，但皇后的罪过，废后遣还也不算辱了她。
单是当年谋害元后母子的罪过，皇后便罪当死，他当时就很不赞同立她为后，但太后非要如此，皇帝感念母亲多年的辛劳和苦楚，有些事情能答应的，总是无法拒绝。
到底太后年少丧父守寡，守着东宫先太子留下的妾妃儿女二十年，又要在群狼环伺下护着东宫，委实是苦了。
皇帝看着谢知行，蓦的有些感慨，“知行，朕有时候挺羡慕你，不用跟朕一样需要面对这些复杂的男女之事，而今还得偿所愿了，可朕……罢了，越说越惭愧。”
谢知行道：“陛下既为帝王，有些事，终究是无法和臣一样简单的。”
他虽是世家子，却不是长子，家族传承什么的，自有大哥在，而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就行，面部用背负太多责任。
要不是皇帝是他一起长大的，他又有些许志向，其实他连朝局都可以不入，或是游历山河，或是避居一方做个教书先生，亦或是做个什么也不用操心的闲人，都好。
可皇帝不争就得死，输了也得死，赢了，也得身不由己的活着，其实都一样。
皇帝苦笑，若能选择，他真想简单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