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一直待在宫里,不曾知道坊间发生什么事,还望大人说明白一些。”
“娘娘,前天起不知怎的,谣言越来越多,说娘娘生下了妖物,可就在今日清晨,城东河中的鲤鱼连成了一排,有往上跳的趋势。鲤鱼跃龙门,这可是大吉。”
后来房谣言便慢慢的变了风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传成了淑妃娘娘生了大楚的祥瑞。
那个孩子带走了大楚的灾难,从此以后必然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淑妃成了人人都敬仰的有功之臣,司天监知道后,进宫向皇帝禀明此事,万一宫里的人动作快一些。
皇帝杀了百姓口中的有功之臣,难免人心不稳。
皇帝宁怀远摆了摆手,示意司天监下去。
宫里只剩两人。
宁怀远放下奏折,拉住淑妃的手说道:“恋卿,这几天委屈你了。”
宁怀远本就长得十分好看,明黄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更是锦上添花。
苏恋卿的眼泪,比春日里的雨水,来的很容易一些。
“臣妾不委屈,臣妾就怕日后再也见不到皇上了。一想到这里,臣妾难免心痛。”
苏恋卿在脑海中努力的搜索了一番以前看过的话本子,好像是这么演的。
宁怀远一把将人揽在怀中,死死的抱住。
“朕得知你入了冷宫,心急如焚。也曾向母后求过情,你也知道母后的性格,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朕眼睁睁的看着你,离朕越来越远,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九五之尊,坐在皇位上也有很多不顺心的事。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站在权力之巅的人,往往需思前想后。
“臣妾知道,臣妾知道陛下不会丢下臣妾不管的。只是我们的孩子……”
宁怀远抬手,指腹轻轻地擦掉淑妃脸上的泪珠,美人落泪。
“恋卿放心,孩子会有的。这个孩子是大楚的功臣,朕会追封他的。
朕已经安排下去了,让护国寺的大师进宫做三天法事,就当是朕这个做父亲的,为孩子祈福。你看如何?”
你都安排的这么妥当了,还问旁人做什么。
“臣妾听陛下的。”
苏恋卿与皇帝在御书房说了许久的话,便回宫了。
并非是皇帝不愿意留下淑妃,而是淑妃产后身子弱,又经历了丧子之痛。
皇帝疼爱淑妃,让人抬着步辇送淑妃回宫的。
云香带着未央宫的宫女和太监,早就等在门前。
看见苏恋卿后,未央宫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奴才参见娘娘。”
“起来吧,都这么熟了,诸位不用多礼。一个个的站在这儿做什么,进去说话。”
云香端来了沏好的茶。
苏恋卿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口齿留香,果然是好茶。
皇帝觉得对淑妃有亏欠,让内侍省送来了不少好东西。
这茶就是其中的一样。
“云香,前几日本宫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可曾查到在本宫临盆时,有谁出去过吗?”
“娘娘,前殿打扫的小路子,曾在那日出去过一趟,除此之外,无一人出去。”
“本宫知道了,本宫乏了。就让小路子在宫外的台阶上跪着吧,本宫睡醒再说。
对了,让未央宫的宫女和太监都在外边候着,本宫睡醒有事与他们说。”
“是,奴婢伺候娘娘歇着。”
苏恋卿躺在松软的床上,床是黄梨木的,格外的舒服。
比冷宫里的杂草堆舒服多了。
在冷宫里睡了几天,又回到了这里,苏恋卿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太不容易了。
想在宫里活下去真的很难。
和宁怀远的接触中,苏恋卿发现,皇帝并非对原主没有一丁点的情谊。
苏恋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这几日的事情,一股脑的涌上来。
千丝万缕,也理不出一点的头绪来。
困意就像潮水决堤般扑面而来。
苏恋卿刚与周公小酌两杯,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贱嗖嗖的声音。
[我亲爱的宿主,恭喜你逃过一劫。系统果然没选错人。]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你知道这一劫有多危险吗,我差点连命都丢了。”
[真别说,你还挺适合在宫里生存的。这几日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的心思和谋略绝不输于男子。]
“别别别,我受不住你这么高的评价。我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没您说的那么高大尚。”
[我的娘娘啊,您这部署可真是滴水不漏。]
是的,苏恋卿从三日前就开始部署。
让云香把信给苏将军捎出去,这是第一步。
苏恋卿早就料到,这个时候苏家必然会和她撇清干系,那便把其中的关系说明白了。
苏恋卿在信中清楚的写道:本宫今日若死在冷宫里,苏家出了一个生过妖星的女子,就算父亲如何的撇清关系,身体里流淌的血是撇不清的。
苏家无论如何也会成为旁人的饭后谈资。父亲若帮本宫东山再起,本宫是苏家的女儿,自然事事想着苏家。
苏家在朝中的地位,本宫自然也会帮衬的。有一个后妃在宫中,父亲想来也会轻松不少。
孰轻孰重,父亲会明白的。
“苏将军那么重利益的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女儿塞进宫,自然有更大的野心,我这个现成的,可比重新培养一个要容易多了。”
[这只是你的第一步,你的第二步呢?]
“第二步自然是借力打力,张美人想用皇上这把刀来杀我,必然会散播谣言,往皇上心窝子上捅。”
[所以你也提前做了安排。]
苏恋卿让云香在酒楼,茶楼,说书的地方告诉众人,宫里的淑妃娘娘生了一个祥瑞,那个孩子是代替大楚受过。
解决谣言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另一个谣言,压住那一个谣言。
茶楼、酒楼、说书的地方是人流量最大的,也是消息传播最快的。
果然不到一天的时间,淑妃生妖孽的传闻,已经被淑妃生祥瑞的传闻压过去了。
只是散播谣言远远不够,很多人也秉承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了给坊间的人上一剂猛药,便有了鲤鱼成群结队的跃龙门的说法。
“这些事,只是云香自然是办不到的,我那个便宜爹可是出了不少力。”
[第三步?]
“第三步你不是看到了吗。司天监是我那个便宜爹安排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的这些计划纵然很好,但若想让皇帝相信,也是有点困难的。]
[你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日食吧。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卿卿你会未卜先知?]
苏恋卿翻了个身。
系统怎么这么聒噪,它是系统,又不是乌鸦,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这家伙上辈子莫不是个哑巴。
“我给你说过,我看过大楚的话本子,虽然没看多少,但是也记过一点的。
话本子上写,大楚元瑾七年,七月三十日午时三刻,会出现多年难得罕见的天狗食日。那算下来,正好是我临盆那天的三日后。”
[所以你便向太后求了三日后上路。你这是拿命在赌,万一没有天狗食日怎么办?]
“那就只能死路一条,真别说,我的运气还挺好。”
系统这下无话可说了。
原以为遇到一个心思通透的宿主,谁知遇到了一个赌徒。
拿自己的命赌。
不过这家伙运气不错。
赌赢了。
勉强算她有勇有谋吧。
“行了,别聒噪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了,累的很。
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先睡一觉,睡醒起来,还有一屁股事等着我处理。真他娘的累啊。”
系统默默闭嘴。
苏恋卿这一觉睡得很沉,脑袋昏昏沉沉的,梦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
一会儿在自己的门口挖泥巴,一会儿又躲在洞里,生怕路过的鸟儿将她吃了。
等再次睁眼时,日头已经渐渐偏西。
苏恋卿揉了揉眼睛问道:“云香,我…本宫睡了多久?”
“娘娘,您睡了三个时辰了。”
苏恋卿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三个时辰,也不算太久。扶本宫去外边,去看看那个小路子。”
小路子在殿前的台阶上跪了三个时辰,腿早已麻的没有知觉。
周围站了一堆太监和宫女。
云香找了张椅子,又给椅子上放了软垫,苏恋卿慵懒的坐着道:“吆,大家伙都在呢。”
众人:“………”
不是你让我们在这儿等着的吗。
苏恋卿随手端起了杯茶喝了口,又把茶递给了身后的宫女。
“既然大家伙都在这儿呢,那本宫就问一问,本宫平日里待你们怎么样?”
众人齐声回答:“娘娘待奴婢自然是最好的。”
“整个宫里谁不知道,娘娘是最疼手底下的宫女太监的。
好几个宫里的姐妹都羡慕咱们宫里有这么好的主子,遇到娘娘这样的主子,是奴才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站着的人群中,难免有一两个多话的。
这些话倒是说在苏恋卿的心坎上。
苏恋卿用她的人品保证,事先绝对没有提前安排过。
原主淑妃的性子本就温婉,对下人也是一等一的好。
“是,奴才有几个姐妹,都羡慕咱们宫里。”
苏恋卿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哦,如此说来,本宫对你们还是不错的。”
“是,娘娘仁慈,是奴婢们的福分。”
苏恋卿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道:“是吗,可是有人觉得,本宫的心心地善良是软弱可欺,未央宫的庙太小,有人上赶着去拜大佛。
本宫出事的这几天,有人可是往张才人的宫里去了好几次呢,生怕去慢一些旁人就会忘了他。”
小路子低下头,脸上看不清是何表情。
底下窃窃私语,苏恋卿摆了摆手道:“本宫今日找你们过来,就是想知道谁和底下跪着的小路子关系密切,本宫希望他们自己站出来。
自己站出来,和本宫查出来是两回事,你们当中有找好了下家的一并站出来,本宫让人送你们过去。”
底下鸦雀无声,气氛紧张,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都别愣着了,看上哪个宫里了倒是说,本宫不会强人所难地留下你们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可得抓住机会了。”
台阶下齐刷刷的跪倒一片:“奴才等誓死效忠娘娘。”
苏恋卿冷冷的看着小路子问道:“小路子,你呢。”
小路子唇色苍白,连忙叩首:“娘娘,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娘娘恕罪。”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奴才知道,奴才错在……”
苏恋卿做了个噤声是手势,弯下腰道:“知道就好了,不用说出来,本宫不想听。”
“来人,杖责三十。堵上他的嘴,就在院子里行刑,大家都看一看,对本宫不忠的人是什么下场。”
“云香,你看着行刑,让他们手里有点分寸,别打死了,本宫还有话要问呢。”
转头对众人道:“本宫给你们机会了,今日不走,以后便没机会走了,既然是未央宫的人,那便不能做卖主的勾当,否则本宫不会让那人好过的。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宫里行刑也是有门道的,受刑之人会怎样,全看行刑之人怎样下手。
有些雷声大,雨点小。
只是外伤看起来严重,未曾伤到筋骨,休息个十天半个月,也好的差不多了。
有些外伤看起来没什么,却伤到了筋骨,后半生都得在床上过了。
众人听苏恋卿说别打死时,瞬间吸了一口冷气,也就是说只要留一口气,别死就行了,至于残不残,你们看着打。
小路子的嘴是堵上的,站了满院子的宫女太监看着行刑。
三十杖下去,腰一下血肉模糊。
小路子是被拖着进去的。
“娘娘,奴婢将人带上来了。”
云香进来时,苏恋卿正抱着一本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
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苏恋卿放下手里的话本子道:“吆,怎么这么惨,手底下的人没轻没重,看给你打的。”
云香:“……”不是你让打的吗?
小路子:“……”
小路子像一条断了脊梁的狗一样,趴在地上。
“云香,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本宫和小路子还有几句话体己的话要说,对了,你留下。”
“是,奴婢这就安排。”
众人:“……”都打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体己的话。
真看不出来娘娘和小路子关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