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梦君在等待云暮渊的时间,心里就像一万只猫爪子在挠,实在对真相纳闷的厉害。
云暮渊跟那位老先生到底有没有关系?
历数这些年,她在云家生活,从没有听云家任何人,提到过那位云老先生。
她想,他们都是姓云,就以云家人自私自利的秉性,云老先生的名声不好,他们应该是生怕受到牵连,才绝口不提的。
云木渊是云老太太的老来子,这一点可以确信无疑,因为他从小就备受二老宠爱,让兄弟姐妹都不敢找他的事,如果是寄养在家里的,以云家人的自私和冷血,绝对不可能对他那么掏心掏肺的付出。
阮梦君迟迟等不到云暮渊回来,便向他的部队打了通电话。
得知他有事不在部队,阮梦君以为他出任务去了,只能买耐心的等着。
而这一等,就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海城迎来了第一场春雨,云暮渊穿着雨衣回来,亦如他去年冒着大雨突然回家的那一晚。
阮梦君坐在沙发上,看见他身上穿着黑色的雨披,脚步平缓的走进门。
她站起身,却只在原处,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的距离明明隔得不远,可她就是迈不开脚步,向他跑过去。
或许,是肚子里堆积了太多疑惑,才压得她走不动。
王阿姨见云暮渊回来,好忙准备晚饭去了。
云暮渊在门口脱掉雨披,径直走进来,到她面前。
“傻愣着干什么?去学习。”
“你一回来就知道催我学习!”
阮梦君眼圈泛红,浓浓的抱怨,就这么压下了心里对他的满心疑惑。
“那你想怎么样?”他问道,声音还是那么冷。
阮梦君气的抓起他的手,用力在上面咬了一口!
“吃你的肉!”
这一口,其实也并没有用力。
只留下了一排浅浅的牙印儿,然后,用手磨砂,两颗泪珠就掉了下来。
“你明知道我会想你,就是不回来看我!”
“我很忙。”
“忙着躲我,生怕回家我会吃了你?”阮梦君甩开他的手,转身,用手背擦掉眼泪。
云暮渊望着她清瘦的身影,不禁皱眉。
这丫头,在家肯定没有好好吃饭,过这么久,愣是胖不起来。
“跟我过来。”说着,云暮渊抬脚去了书房。
阮梦君跟他一块儿,进去,关上门。
云暮渊开口:“想知道什么,问吧。”
阮梦君等这一天很久了,奈何,她脑子里思绪混乱,干脆遵循本能,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我不想问什么,你自己说!”
闭上眼,闻见他身上清洌的呼吸,还有他沉稳的心跳,她的心逐渐恢复宁静。
“放手,你坐下听。”
“我不要,你就这么说!反正,哪怕你就算说出花儿来,也别想把我给甩掉!”
倔强的姑娘,只要见了他,瞬间就变成一个会粘人的年糕饼。
云暮渊试图挣脱,她却越抱越紧。
“你不说我就别说了,我就想这样抱着你!”
云暮渊:“……”
无奈,他呼了口气,低眸,望着黏在她身上的姑娘,是真的找不到拜托的方法了。
“那你听好。”
云暮渊开始讲述,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云老先生留在国外为祖国效力,背负着不好的名声,为了不拖累孩子,与孩子们都断了亲。
可是他的孩子仍然受到了牵连,尤其是他的长子,在得知父亲投靠外国,不堪承受这份屈辱,留下新婚妻子和没出事的孩子,投湖自尽。
后来,云老先生的孙子降生,孩子的母亲也随之病危,临在她死亡关头,云老先生的大弟子,冯先生出面,临危受命,接受了孩子母亲的托付。
他发誓,一定要把这个孩子教育好,把他养育成人,才能不辜负恩师的牺牲。
在他接到孩子的那一天,正巧,医院里也有一户姓云的人家,孩子刚生下来就夭折了,产妇因为耗光了力气,陷入昏迷当中。
冯先生趁着时机,将孩子交给了医生,进行了替换。
是以,云老先生的孙子,便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既不能承受云老先生背负的骂名,也可以安稳的生活在一个团圆的家里。
虽然这个家庭的家境并不好,但是冯先生在背后出了力气,找人带着他们做生意,让他们的生活渐渐好起来,就当做报答了他们养育孩子的恩情。
从那以后,冯先生一边为祖国奉献,一边,默默的生活在乡下,也就是云家的隔壁,将那个孩子认作是自己的徒弟,弥补云家教育中的不足,并将毕生的本领倾囊享受。
“那个孩子,就是我。”
云暮渊淡淡的讲述着,仿佛已经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阮梦君从一开始抱着他,到放开手,动容的注视他的双眼。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讷讷的问。
原来,他竟然就是云老先生的亲孙子!
“在我12岁那年,师傅就将真相告诉我,但我的父母毕竟养育我那么多年,我早已把他们当成家人,这份亲情,没有,因为我知道身份发生改变。”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云暮渊在她表明心意的时候,坚持以长辈身份去面对。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将这个秘密昭告天下。
他从来没有想跟人家斩断关系,不去认那些亲人。
可是最终呢?
云家的人却一步步,将他推开,让他寒心。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我知道了,你跟云老先生的关系只要不公开,云家人就不会知道。”
“嗯。”云暮渊颔首,一双眸,定定的看着她。
“我不管!你爱是谁是谁,你是谁都别想让我放弃!我就是要粘着你,别想跑!”阮梦君重新扑到她怀里。
她才不管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云暮渊的身世再复杂,她只认准这一个。
那就是,跟他在一起,把他的心给拿下!
“你只能是我的!”阮梦君霸道的收紧了手。
云暮渊凤眸低垂,望着她倔强的小样儿,无奈的,任由她抱着。
而在她所看不见的角度,他的唇,无意识的弯出了一道弧儿,在战场上,云暮渊从来没有对手。
唯独,面前的小丫头,屡屡让他束手无策。
“为什么?”他问。
回首过往,这三个字,他不知问了她多少次。
每一次她都有她的理由,这次,他很想听听。
“没有为什么!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你,觉得你哪哪儿都好,跟你在一起我就开心,见不到你我就难过,我想把你变成我一个人的私有,就这么简单!”
云暮渊:“……”
还以为她会说出多么浪漫的情话儿来。
结果这么直白。
阮梦君仰起头,正好看见他失神的样子。
在他身上拱了拱,她不满的鼓着腮帮,故意在他身上蹭个不停。
“那你呢?你别说对我没感觉,你身上都已经……”
话还没说完,她的嘴被云暮渊捂住了,男人的呼吸有些重,双眸沉沉的看着她。
欲望的牢笼打开,野兽就会被放出来。
云暮渊上次被她撬开了开关,再面对她的惹火,很容易就会倾覆。
阮梦君偏要趁他不备,带他一起沦陷!
未关严实的窗外,夜,雨声沥沥。
阮梦君勾着他的脖子,唇就吻了上去。
在她柔软的唇,主动贴过来的那一刻,男人的心弦,还是动了。
阮梦君起初只是试探,看他没推开自己,心里一抽,小舌头就钻进了他的唇齿。
那灵巧的小东西,在打开口腔的一瞬间,像是触到了心尖儿。
云暮渊下意识抬手,就箍住了她的腰身。
她清瘦的身体,在他的大手下,根本没有乱扭的空间,他死死的按着她,呼吸越来越重,也越发难以抗拒,她不断深入的热情。
后来,云暮渊将她压在了书桌上,抬头,才从她的诱惑中逃脱。
然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涌动的火光,跳跃着,燃烧她的身影。
阮梦君被他身上的热量包裹着,小口喘气儿。
咯咯的坏笑。
“你现在,是不是想干那事儿?”
干哪事儿?
云暮渊心慕地一揪,她怎么说的这么随便,像小孩子过家家。
不负责。
他的目光开始变沉,忽而,抬起手,捏起她的下颌。
“整天就知道胡闹!”
“我可没胡闹。”阮梦君再次缠上他的脖子,被他压在桌上的身体挺起来,凑到他耳边,低语:“男人喜欢上一个女的,就会想跟她干那事儿,我看过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你别否认了,你心里也有我!”
瞧把她给得意的,两个肩膀晃着抖。
那随之抖动的起伏,蹭在他身上,云暮渊身上彻底着了火,低头,咬住她那张说尽坏话的小嘴。
“占了我的便宜,不准抵赖。”
“瞧不起谁呢?小女子敢作敢当,从不抵赖……”
阮梦君这晚,几乎用了浑身解数,最后还是没能让身边的男人向她妥协。
阮梦君不甘心的质问他,却听他说,她太小了。
阮梦君当即:“……”
她哪里小了?
一点儿都不小好不好!
……
七月。
云暮渊与叔叔、姑姑相认,并且带阮梦君去见了他们。
届时,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需要明说,好在他们都跟冯师傅一样开明,云暮渊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吃过他们一口饭,也没有喝过他们一口水,他们自然也没资格去干涉他的决定。
阮梦君是在月底,云老太太带着云家兄弟姐妹,找上云暮渊的时候才知道,他到底还是将真相公布于世。
云家人自然都知道,他不是云家亲生的骨肉。
阮梦君起初以为,他们可能是见到云暮渊的身份地位变了,过来挟恩图报。
结果云老太太却做了一件蠢事!
她去了云暮渊的部队要说法,她责怪冯师傅偷梁换柱,隐瞒她儿子去世的真相,把他们全家当傻子糊弄。
“我说呢,你一直向着阮梦君那个狐狸精,敢情你早就知道,你不是我们云家人!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欺负我们全家呀……”
云老太太坐在地上哭个不停,曲赛飞得知消息赶来,直接让人把他们都抓了起来。
紧跟着,就是一番严厉的训斥。
“在你们过来以前,我问过暮渊,要不要将户口改了,他说在他心里,不论他是谁,你们永远都是他的家人,可你们呢?”
“你们这一个个,都是吸血的蚂蟥!老太太,你口口声声说,是暮渊鸠占鹊巢,可是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暮渊在你们家,你们云家后来怎么可能发迹?你们所享受的一切都是暮渊带给你们的,冯先生在背后帮助你们那么多,是你们自己不争气,留不住荣华富贵,就不要怪别人不给你们兜着那些烂事。”
“如果我是暮渊,别说还认你们这些家伙,今天这个大门,我都不会让你们出去!”
曲赛飞一番发泄,把云家的人说的一个个面红耳赤。
尤其是云老太太,一张老脸红的像是猴屁股,连眼神儿都不敢抬一下。
“把他们给我轰出去,再敢来部队闹事,我绝不客气!”
云家人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曲赛飞的那番话一点面子都没给他们留,但凡他们要点脸,也不敢再去部队找麻烦。
不过云老太太还是不甘心,还想去家里找云暮渊。
却被云暮礼给拦住。
“妈,还是算了吧,暮渊他到底是功勋的后代,他现在的身份,我们已经惹不起了。”
“你能咽下这口气?”云老太太瞪着眼睛。
云暮礼低着头,直接给老太太跪下了。
“妈,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咱们家只剩下我的日子正常,我还有工作,这么闹下去,咱们家就一个都没有好儿了!”
云老太太气的踉跄后退,用手指着云暮礼,骂道:“真是好一个自私的东西呀!你呀!”
云暮礼抬起头,眼神阴鸷的看着母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你跟爸从小就在教我!”
云老太太:“……”
最终的最终,云老太太为了保住云家最后的体面,还是从海城回去了。
不过云暮礼那份工作,最后也只是做了两年,就因为一次重大失误,被剥夺了职权,降职到了底层。
至此,一代平城首富家族,彻底落下了帷幕。
短短十几年的辉煌,留给当地人们的,只有一笑而过的谈资格。
……
时隔一年。
阮梦君二十岁,顺利考上大学,跟云暮渊在民政局打了结果报告。
又两年,她给云暮渊生下一儿一女。
儿子取名:云动。
女儿取名:云响。
后来冯师傅经常说,这一对双胞胎,可谓是人如其名。
响动,响动,一个小嘴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可真的是“响”。
另外一个上蹿下跳像个猴儿,可谓真的“动”了。
阮梦君大学毕业后,两个孩子也上了育红班,他与张志叶、海哥一起合开的毛鸡蛋厂仍然经营着。
只是在那时,在冯师傅的辅佐下,她的其它生意,早就让她成为海城的商业名流。
云暮渊上一世经历的死期,早就被阮梦君给忘了。
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他的牵挂,他就舍不得走。
一如新婚夜那晚,阮梦君微喘着粗气,死缠烂打的非要问他,为什么又突然把身份公开?
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是个男人,都不会舍得让心爱的人陷入非议。”
是啊。
他对她从来没说过爱。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可是在他与她相处的一生中,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足以证明。
他爱她,才为她红眼。